在春天里奔跑的孩子
微雨
小时候，是多么喜欢春天！那个时候的春天，我们几乎从不呆在屋子里，成天在外面疯跑。是啊，屋外多明亮，天地多广阔，多好玩啊！从河边的柳条刚泛绿，我们眼里就有许多新鲜好玩的事了。那刚发芽的柳枝不仅好看，还可以拧出柳笛。你只要拽下一根柳枝，一手握住刚与树身分离的一头，一手轻轻地拧动柳枝上的皮，等皮松动了，再用小刀裁下来一截，用指甲刮掉一头的表皮，就可以含在嘴里吹着到处跑了。不只柳枝，用白杨树的嫩枝也可以做出这样的“笛子”。不同的树枝做出的“笛子”吹出的声音便不相同，有的尖细，有的低沉。同一棵树的枝做出的“树笛”若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吹出的声音也不相同。有手巧的，还可以在较长的柳笛上挖几个小孔，吹出几个音符来。从柳树发芽到杨柳飘絮，村里村外，到处都能听到呜呜呜，吱吱吱地吹“笛”声，好像春天就是孩子们吹“笛”引回来的。但那时吹笛的，多半是男孩子。大人们说女孩子不能吹柳笛，原因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但不少女孩在没有大人和男孩在场时，也偷偷地吹过那么一两回。
比起男孩子们整天像春风一样在村子里跑来跑去，女孩子们则早早地就提着篮子，拿着小刀跑到河滩的地里剜苜蓿了。那时候，人们舍不得占用种庄稼的好地，苜蓿多半种在河滩的沙地或干旱的山坡上。但一过冬天，最早给人们带来新鲜吃食的就是这山野的苜蓿芽儿。所以，每到二三月里，村里女孩子几乎都去过地里剜苜蓿。那时，的确是“儿童散学归来早”，每天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回家简单地吃一碗饭，女孩们便挎着小篮子，乘着温暖的春风，呼朋引伴地到河滩或者山坡上去剜苜蓿了。那时，对我们而言，剜苜蓿不是一种劳动，而是一种快乐的游戏。一路奔跑着到了地里，刚开始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争着抢着，看谁剜得苜蓿多，剜到的苜蓿好。等到大伙都剜得差不多了，有小半篮了，几个人便围成一圈。用剜苜蓿的小刀在地上挖出一小块松软平整的沙地来，开始玩“立小刀”游戏。游戏很简单，只需坐着把手举高，让手里的小刀垂直地落到沙地上，谁的刀子能直立在沙地上谁就赢了，输了的每人就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抓一撮苜蓿给赢的人。玩一会儿，大家又跑去苜蓿地里找小蒜了。小蒜发芽早，也是下饭的好菜，苜蓿地里最常见了。很快地，大家又大呼小叫着“这里有一簇！”“这里也有一簇啊！”然后几个小脑袋又凑在一起，比谁找到的小蒜多、谁挖到的小蒜大。那一方苜蓿地里总有无穷的乐趣和惊喜，河滩里、山坡上总荡漾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除了剜苜蓿，也满山遍野地去挖白蒿、拾羊粪豆。房前屋后甚至院子里，也会长出各种各样的野草。孩子们最喜欢的当然是“辣辣草”和“茎茎胖”了。因为辣辣草的叶子和根都可以吃，将它连根拔起，用水洗干净，嚼在嘴里有一种辛辣的味道。“茎茎胖”是一种草的根，我们找到这种开小黄花的草，趴在地上用手刨出它的根，它的根上有像缩小版的红薯似的块根，表皮喑红，肉质白嫩，嚼在嘴里甜丝丝的。现在想来，也并不怎么好吃，但那时在我们眼里则是无上的美味。桃花杏花开了的时候。我们成天在树下流连玩耍。这个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抬树(把长在野外的小树苗移栽院子里或院子外)”了。我们常常在树下或田地里发现一些新长出的桃树苗、杏树苗或核桃树苗。新长出的桃树苗和杏树苗往往只有半尺高，一根细竹签粗细，带着几片嫩绿的叶子。我们只需要用手再往下刨一刨，便可刨出带着一颗裂开的桃核或杏核的根。小心翼翼地连根带核用周围的“娘家土”裹住捧着，一路小跑回家，找把小锄头，在房前屋后找个空地儿，挖个小坑栽进去，再培上一小圈土，浇上几瓢水就成了。不过几天小树苗就活了，“桃三杏四”，过个三四年，就可以结桃儿杏儿了。村里人家房前屋后的桃树杏树核桃树大多就是这样栽种起来的。
所有这些户外活动，大人们大多是不知道的。整天在田地里忙碌的庄稼人，哪里顾得上孩子们吃饱饭上完学之后在干什么呢。当然，也跟着大人们到地里种玉米种豆，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懂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懂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跟在大人们的后面，一个坑点两粒种子，一点都不马虎。一个中午下来，小脸都晒得黑红黑红的，小眼睛却晶亮晶亮的，一双小腿也依然跑得虎虎生风。当年，那些在春天里奔跑的孩子，长大后视力都特别好，腿脚也都很强健，尤其不怕走长路爬山。大概就是因为在阳光里沐浴的时间多，在绿色、辽阔的自然天地中活动的时间较长的缘故吧。
随着现代化步伐的加快和农村向城镇化的迈进，孩子们的成长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孩子们懂得了爱惜花草树木，不再像我们那时那样随意地攀折花木；孩子们衣食无忧，也不再为生计跑腿受累；孩子们有了自己喜爱的精美玩具，也有了专门活动的场所和器材。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孩子们的幸福。偶尔回到乡村，也会看到一两个“骑”着树枝或扫帚，挥着“小鞭子”在门前场院里奔跑的孩子，心里不由地就充满欢喜。那些孩子，定然是脸蛋红润，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孩子。在县城里，有时去广场和宫山脚下散步，常遇到拉着风筝线奔跑的孩子，踩着滑板呼啸而过的孩子，在山间林中游玩的孩子，在小溪边捉蝌蚪的孩子……看到他们在亲人的陪伴下，快乐而幸福地奔跑、玩耍，心里也跟他们一样莫名地就快乐起来。现在许多年轻的父母，从书中学到了很多科学的育儿经验，下班后或节假日都尽量带孩子们到户外和小伙伴一起玩耍，他们的孩子成长得健康又阳光。这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事！转身时也想到那些常常足不出户，沉迷网络、玩游戏，看电视的孩子，心里又替他们难过起来。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需要这样快乐地在户外奔跑、玩耍或劳动的时候，这对他们的心智发展和身体成长都是很有益的。但有些家长由于工作的繁忙或自身也不喜户外活动，一次两次的疏忽或纵容，便使孩子渐渐离不开手机、电脑或电视，甚至积习难改，影响正常的生活和学习。这又让人多么惋惜啊！所以，带孩子奔跑吧，大人们——在我们目之所及的安全范围内。奔跑吧，孩子——在这花一样的年龄，花一样的生活，还有这大好春光里。
（此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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