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客运站（组诗）
作者简介：
黄山，鲁迅文学院第三十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出版《黄山思想录》等数十部作品，多部著作被译成英文、俄文、阿拉伯文、西班牙文、法文等语种出版，有著作参展第61届法兰克福书展。现居新疆乌鲁木齐。
客运站
作者：黄山
盐，迅速溶解
在水里面
韭菜，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
下降的云彩
告诉客人
要下雨了
客人们欢腾起来
随便跳一跳
舞姿就十二分优美
历史上那些
南来北往的人
也来凑热闹
大家一起欢呼：“茄子”
被UFO劫持的人
回来了，像做了一场梦
迂腐的知识分子
躺在客运站的椅子上看杂志
没有发现特克斯，就是一本最好的书
游览是一种智慧
让愚蠢的蜣螂开了窍
蚊子也有了理想
一个人总是要从这里
走到那里
从那里走到永恒
我们都是瞬刻
消失的人
风景却永久地存在那里
农贸市场
作者：黄山
买豆角的人
站在那里
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
外科医生来到这里
买了一些豌豆
和菠菜
一个种植土豆的人
一边吸着香烟
一边照看着他的土豆
卖辣椒的是一个老人
大家都相信那些辣椒
来自纯天然
卖豆浆的小姑娘
一连串地说着：“一块！一块！”
旁边卖西红柿的人却重复着：“两块！两块！”
一个公务员一边付钱
一边开始吃薄薄的煎饼
那煎饼看着就好吃，里面裹着粉条、辣椒丝儿、土豆丝儿、海带丝儿、泡菜和茄子
买大白菜的人
怀里抱一棵大白菜
就满了
谁能够想到，大白菜会那么大
它绿绿的叶子，那么好看
比西瓜还绿
卖西瓜的吆喝着他的西瓜
卖甜瓜的看着报纸
卖黄瓜的听着收音机
卖红薯的和卖葡萄的聊天吹牛
卖红薯的说，想当年我也搞过工程
卖葡萄的说，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吗？是小学教师
我想买几根莴笋
却碰见卖小兔子的
就买了几只小兔子
科桑溶洞
作者：黄山
在特克斯的科桑溶洞
盛晏已经摆开
天然钟乳石千姿百态，石头蘑菇味道不错
我喊来牛魔王
听他在洞内将故事
牛魔王耐心极了，从二亿年前讲起
讲着讲着，七个仙女包围了牛魔王
我们说：“你讲啊，讲啊，继续讲”
牛魔王说要喝口水，歇一歇
那些世俗的人
没有心思听牛魔王
他们要参加政治和外语考试
每一个大城市的人
都被编成一个零件
总是那么正常运转
当他们来到大自然的怀抱
面对盛开的天然钟乳石花朵
心里竟还放着量化指标
教授被量化
公务员被量化
母鸡被量化
一头城市中的驴
也被量化了
人们整天生活在天平上
呵呵，还是在特克斯的科桑溶洞舒适
这里没有生硬的尺子
人们用美和趣味，打量这个世界
雪豹
作者：黄山
在特克斯，抚摩一只雪豹的尾巴
也许很时髦
但是，没有人，胆敢那样做
看见一只雪豹
就想剥它的皮穿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百万年前的事情
现在的人多么礼貌
远远看见就开始说：“你好！”
这个，连雪豹都不会感到意外
甚至一百年前老雪豹还在告诉小雪豹
注意安全
今天的小雪豹已经完全叛逆，喜欢同人亲近
当我像抱小孩一样抱起一只小雪豹
它只是用它的舌头舔了舔我的脖子
它的牙齿已经很锋利，它却努力克制不使它们伸出来
我爱那只在我怀里若无其事的小雪豹
胜过爱我的一支钢笔、一本书
我爱它的镇定安静，从容不迫
我一生都在恐惧
惟独那只小雪豹让我忘记了恐惧
它足足有二十五公斤，比一只最肥的羊重得多
临街的窗
作者：黄山
牛顿回到家里
做算术题的时刻
临街的窗，打开了
特克斯繁华而安静
像天堂里
景色最迷人的地方
追求幸福的鲤鱼
在特克斯河里游泳
而我在扑腾中，望见了特克斯临街的窗
一匹马从临街的窗前
一闪而过
我看见岁月，捅破了自己家的窗纸
牛顿是我从小熟悉的一个老哥
他平时住在十七、十八世纪
那个偏僻的地方叫英国
有一次，我一边吃苹果
一边思念牛顿
临街的窗突然打开了，牛顿喊我的名字
牛顿穿着华丽的衣裳
微微一笑
他的头发就抖动起来，他的发型很酷
我向着特克斯临街的一扇窗献过一朵小花
那是我从大草原上拔的
花很小，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
呵呵，我匆匆走过特克斯临街的窗
像一阵微不足道的风
我期待下次是李白
小商店
作者：黄山
一个年轻人在看某某机关报
小商店里始终
人来人往
火车的声音离得很远
上百公里
却从更远的远方带来了客人
一个客人买了一包瓜子
走了
一个客人买了一盒糖
在特克斯，洋溢着甜蜜和温馨的小商店
弥漫大街小巷
游客喜欢在这样的港湾，停泊一小会儿
一个客人需要鲜花
瞧，鲜花
来了
一个客人需要馒头
瞧，馒头
就在这儿
一个客人需要新鲜的牛奶
一支香烟没吸尽
牛奶来了
一个客人需要暖瓶
听听，暖瓶
嗡嗡作响
我需要什么呢
站在小商店里，我下意识地指了指琳琅满目的货架
“先生，您要的是这个吗？”店主指着一只绒布熊微笑
胡萝卜
作者：黄山
清晨，落荒而逃的野兔
一路喊叫着“救命” ，狐狸却不这样认为
狐狸“嘿嘿”冷笑，潇洒地伸出利爪
炊烟还在村子里缭绕
熊就上路了
熊那么勤劳，却没有谁给它发工资
熊在路上碰见了鹿和我
鹿赶紧肃然起敬
熊打了声招呼：“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嘛，不必紧张”
我还是浑身僵硬，目瞪口呆
宛如一尊刚刚揭幕的雕塑
狐狸笑一笑说：“你怎么腿肚子都在颤抖？”
后来，有了经验，我总是奉献一些胡萝卜
熊抓住我文弱的身躯，一个劲地摇晃
表示感谢
呵呵，带着泥土芬芳的胡萝卜
常常具有
一首诗的美好
在特克斯的一个小村庄里，秋天正匆匆赶来
田间地头堆满了丰收的果实
农民见面就问：“胡萝卜，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