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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祯|铁衣远戍阿勒泰《大文坊》“8·1”特刊(总362期)

陈国祯,陕西商州人。七十年代初参军,九十年代末转业。退休前在环保部门任职。在部队时曾在师、军级政治部从事宣传、干部工作。在军内外报刊发表政论文、报告文学多篇。现定居乌鲁木齐。
铁衣远戍阿勒泰
如果说共和国的版图像一只雄鸡,那么,阿勒泰就是鸡尾巴高高翘起的那个地方。如果我说我曾驻守在阿勒泰,你可能要在地图上寻找一阵;如果我说我曾驻守在“鸡尾巴”,你只须扫一眼地图,就会一目了然。
在阿勒泰11.80万平方公里的地域内,阿尔泰山横贯东西;额尔齐斯河波浪滚滚,自东向西流入异国;乌伦古河舍不得外流,汇作福海,为阿勒泰增光添彩。
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有雪山、草原、湖泊、河流,也有戈壁、沙漠。看似荒凉,地下却蕴藏着无尽的宝藏。

阿勒泰西与哈萨克斯坦、北与俄罗斯、东与蒙古国接壤,边境线长1197公里。在六、七十年代中苏交恶时,是对敌斗争的前哨。
我因为参军,告别乡关,铁衣远戍,才与“鸡尾巴”有了人生交集。
我做梦也没想到,边远荒凉的“鸡尾巴”竟是我的福地。曾经有算命先生称我是水命人,明示我要到富水之地工作,叫“相生”;最好到有金属的地方去谋事,叫“金生水”。冥冥之中,是命运之神将我送到了“鸡尾巴”,送到了额尔齐斯河畔,送到了金山(阿尔泰山)之下。我在这里爬冰卧雪、流血流汗、荷枪戍边,在这里成为军队干部,跨入新的人生。
我觉得我与阿勒泰确实有缘。在一九七五年底调防离开她,十六年后,我又重回她的怀抱。不过,再回时,已戴着中校军衔。
我不信命,但确实神奇,觉得有点意思,就想多费点笔墨,多讲点与“鸡尾巴”有关的故事。谨以此向2020年“八一”献礼,向原骑兵二团的老战友致敬。

铁衣远戍阿勒泰(一)
少年从军梦 天定”鸡尾”缘
大约在上初中时,我家的邻居聋子老汉,于一个夏日中午,趁乡邻在村头老槐树下吃饭纳凉时,道破了天机。他是清末秀才,耳朵虽聋,却识文断字,还精于相术。
那天,聋子老汉托着我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个遍,末了,对我父亲说:“这娃长大是吃粮的!”父亲一听,火冒三丈,怼聋子一句:“胡说啥哩!”便拽起我胳膊回家。聋子听不到我父亲的恼怒,还重复着:“没错,是吃粮的!”
我问父亲啥叫吃粮的,父亲说,咱商州人把当兵的叫吃粮的。父亲之所以恼火,是恐惧聋子老汉的测算,害怕我将来像他一样,当兵打仗,九死一生。
父亲十五六岁时,因为个头高大,先被乡公所弄去当勤务兵,再被国民党正规军选去送上东北战场,兵败被俘。经“三忆三查”教育,换上了解放军军装,加入四野。1949年1月14日打天津,突入敌阵地在与三个敌人拼刺时,捅倒两个,却被另一个从侧身刺入下腹。在他紧抓对方的枪头拼命抵抗时,是另一个战友干倒敌人,救他一命。数月后伤愈退伍,他揣着部队证明,几经辗转,回到商州。

父亲曾经亮出腹部的刺刀伤疤讲起天津战役的惨烈。当时,敌人有十多道电网和钢筋水泥工事,每突破一道都会付出惨重代价。他和他的战友跳过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冲锋,在和着血的泥土中滚爬,肉搏时又与死神擦肩,这或许是父亲害怕我当兵的症结。他多次话里有话地说:“娃呀!不走江湖想江湖,走上江湖怕江湖。你以为当兵是耍哩,上了战场你哭都没有眼泪!”我把这些只当故事听,真没放进心里。
也许是命里注定,我那时一门心思想当兵。当时正上映一部朝鲜电影,叫《看不见的战线》,男主角是军官,他戴着大檐帽、扎着武装带、英气勃勃的形象总在我眼前晃悠。我幻想总有一天要像他一样威风,以致高中毕业前有三次脱离农口的机会,都被我坚决放弃:一次是化学课彭老师推荐我去县农技站;一次是龙山中学邀我回母校代课;特别是商洛剧团到沙中招考,考官就是我三娘的妹妹陈淑敏,班主任马老师强拉我去面试,被我半道挣脱。如果那次参加了面试,说不定后来就是文艺工作者。
一九七二年冬季征兵,名额不少,机会降临。我觉得自己条件不错,当兵是板上钉钉,谁知后来横生枝节。
我所在的龙山公社,征兵工作由武装干事舒自力负责。舒自力刚入仕途,正值得意之时。有一天家访时,他不断问我父亲当过国民党兵的历史,我当时就预感不妙。果然,首次政审,舒干事就给我的名字后边打了叉。

我知道消息后那个寒冷的早晨,天一亮就出现在刚刚起床的舒干事面前,求他高抬贵手,理由是我父亲先当的“国军”,后当的解放军,解放天津负过伤。他一边刷牙一边问“谁能证明?”我告诉他,文字证明在国民党叫嚣反攻大陆时,被胆小怕事的爷爷烧了;人证是父亲连队的所有战友,但四野南下后连队还有没有幸存者,我们自己无法寻找。舒干事不耐烦地说:”那不等于没有!行了,回去吧!”
我本来就冻得缩手缩脚,让舒干事兜头一盆冷水,浇得我顿时麻木、失神,在万念俱灰中回到家抱头痛哭:我怀疑聋子老汉的相术;我无法接受舒自力对我的不公。
父亲听说后倒显得很高兴,说:“不让去更好,我还不想让我娃去呢!”
我二叔陈玉林是大队支书,看我这般伤心,便带我专程找到当时的公社书记王立业,为我申辩。十分庆幸,王书记的水平高出舒干事不止十倍。他叫来舒干事问话:旧社会富人的娃谁被抓过兵?这么好的娃不让去让谁去?就这样,我的名字又上了预征名单,命运又被改写回来。
接兵干部是团特务连警卫排长刘兴义,他英俊干练,双目如铃,眼神透着刚毅之光。从他头上的大皮帽判断,他来自新疆,但不知道是“鸡尾巴”上的部队。
定兵前,刘排长家访,接连问了我很多问题,问完便用一双大眼一下不眨地盯着我看,直看得我心里发毛。我猜不透他又要挑我什么毛病?谁知道,他这一盯,决定了我的命运,竟把我与“鸡尾巴”紧紧拴到了一起。
视频·特种兵
换上军装,乘车出发那天,我盼着父亲带弟弟来送送我,但满是笑脸的送行人流中总找不到父亲的身影。我坐在车尾和大家一样挥手,但不知挥给谁看,心里难过得差点流泪。直到第一次探亲回家,弟弟才告诉我,父亲是怕忍不住眼泪,拖我后腿,才没去送行。其实,在我离家后,父亲一连几晚不睡,抱着我换下的旧衣,一个人偷偷抹泪。我没想到,经历过生死的父亲竟这样心软。也难怪,那时天天准备和老毛子打仗,我去新疆当兵意味着什么,父亲比谁都明白。
在边防团任职的那个冬季送兵顺道回乡,正逢老父亲在商洛医院住院。真巧,在商洛医院门口早餐摊前,我看见舒自力正与同事围在一起吃油条,还是那副大脑门前凸的模样,听说他那时已是商州市市长助理。他也许没认出不远处这个中校军官,但我认出了他。因为心有余悸,我没上前与他打招呼。二十年里,他留给我的阴影挥之不去。假如当时没有王立业书记的干预,他真的卡住了我,哪还有我和“鸡尾巴”的缘分?哪还有我的今天?
1949年6月15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布命令,以“八一”两字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旗和军徽的主要标志。新中国成立后,将此纪念日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建军节期间,中国各地都要集中开展拥军优属、拥政爱民的活动,纪念人民军队的诞生。
★铁血军魂·荣耀致敬★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总顾问:朱炳明
编辑:东方虹
视频技术:杨世英
编发:微旬刊《大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