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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4
不逝的风景
河南西峡 胡杨林
01
清明前夕,亲人微信群里,忽见父亲壮年时的一张照片,引起了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由此,也不禁使我忆起天国里的母亲大人,恍惚之间,似乎又看到母亲那温柔慈爱的目光,正时不时默默地凝视着我,因为,母亲的形象,早已在我心灵深处定格成了一道温润靓丽的永不消逝的风景线……
妈妈长相柔美,皮肤白晰,鼻子高挺,一头天然的淡黄色头发飘逸而迷人。据说,母亲年轻时是人见人夸的美女,是北堂及石龙堰灌区一枝花。在我记忆里,妈妈犹如一个温暖的港湾,她的爱如阳春三月温暖的阳光,又如暗夜里的一座灯塔,指引我们前行,点点滴滴,如一条涓涓细流,滋润着我们全家。
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我们姊妹几个最高兴的时候。妈妈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我们几个则如小燕子一般,叽叽喳喳争着述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往往是,一个人开始说,其他人像接长龙一样,说个没完,说到高兴处,一片喜闹声。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是嘉许地看着我们,她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从内到外的笑,在她的微笑中,我们姊妹几个个个奋勇向前,犹如春天树上的枝条,自由自在的朝天空伸展着,疯长着,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学校,姊妹几个,个个成绩优异,都是“三好”学生;直到长大成人,踏入社会,也都是个个能干,幸福美满。
02
大集体时代,靠工分吃饭,我们家七口人,全靠父母挣工分养活。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大队电站上班,每天天不明就起床走了,夜里要到很晚才能回来。母亲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挣工分和干家务的双重重担。
早年,大集体农活,基本上都是靠肩挑和手工。母亲身体柔弱,被评为七分劳力,而邻居衡婶、马婶体格健壮,则是八分劳力。为此,母亲多次在我们面前表露出她的羡慕。
每年秋收后种麦前,各家各户都把攒了一年的猪圈粪挖出来,象山一样堆在自家门口,队长和会计拿着皮尺到门口测量,按方折算成工分记帐,量完几家后,队上的劳动力便齐聚这几家,开始往地里担粪,每个工分值必须担够多少担才能算一天的工分,多出部分按多少担再折成工分记帐,高大健壮的马婶和衡婶体力相当,相互合作,一块儿象旋风一样冲到地里,再折回粪场,俩人相互配合,一人扶着簸箕一人往里铲,工效很高,四只簸箕装满,又旋风般冲向田地里。母亲瘦弱,两个婶子来回快担够两趟了,妈妈才气喘吁吁、汗流不止的跑回来一趟,自己装粪再担上努力飞跑。生产队安排一人在粪场专门监督,簸箕装少了,再补上两锨。沉重的担子,柔细的腰肢,母亲一扭一歪奋力奔跑的样子,至今忆起,仍历历在目。往往天都黑透了,许多人都完成了工分值定额劳动量回家做饭了,可妈妈为了不被扣工分,仍在继续慌张干活。那时,姐姐和我刚刚能拿动锨,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妈妈,以便力所能及帮上一把。
农业学大寨时,北堂大队全体劳力齐聚北坡岗(位于如今的南阳职业学院)挖坡改地。工地上红旗飘飘,锣鼓喧天,“誓把荒山变良田”。每天,每个劳力都要按工分值划出一段挖坡改地任务,天黑前必须完工。记得有一次,头一天妈妈就给姐姐交待,让她中午放学赶快回家做饭,让我午饭后上北坡岗给她送饭。姐姐大我三岁,极其聪慧,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都是班级和学生会的学生干部。那天上午,姐姐做的是汤面条,姊妹几个狼吞虎咽吃完后,她盛了一大碗,用灶台上的抹碗布包裹后,让我拎着去送饭,她则领着弟弟和俩还没上学的妹妹去学校。她不但要去上学,还要时不时到教室外边去照看一下在外玩耍的俩妹妹。记得许多次,我在教室里坐着上课,看到俩妹妹在教室外窗户边冲我做鬼脸。北坡岗离我们家有四里多路,全是崎岖的山坡路,当时正值盛夏,酷热难耐,八、九岁的我汗流浃背,越来越觉得那碗饭沉得拎不动,晃晃荡荡地走一气儿,歇一气儿,好不容易才走到工地,我又傻眼了,几百亩的工地,妈妈究竟在哪儿呀?幸亏我长得极像母亲,便有人给我指路,等晃荡到母亲身边,其他人早已吃罢午饭,又在赶活了。家乡人戏说黄土地是“下雨一包脓,天晴一块铜”,挖了一上午像铜一样硬梆挷的黄土,母亲早已饥肠辘辘,望眼欲穿。可我拎去的饭,早已晃荡得只剩下碗底了。记得母亲喝了碗底的饭后,又把脏脏的抺布翻过来,把那上面粘着的一些面条也仔细拣吃了。我因为愧疚而流下了眼泪。吃罢饭,妈妈用手抹了抹晒得通红的脸,慈爱地看了看我,然后就督促我赶紧把东西拿回去,再赶紧去上学。为此,从此以后,妈妈再没让我上工地去送饭,改为早上去上工临走时就把午饭做好带上,中午将就吃一碗凉饭接着干活。
那时,每到放署假,大点的孩子就到了为集体耕牛割草的时候。牛草每10斤草计一个工分。在她嘉许的目光下,我是队上同龄小孩中,割草割得最快的那个,田埂两边往往被我刮成溜溜光,红堂堂,每当晚霞升起的时候,我割草的大箩头也就割满了,这时,往家扛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妈妈在队上干活收工后,不顾自己劳累,总像能掐会算般,不管我在哪里,她都能准确找到我,替我把草扛回去。到暑假结束时,她总是笑眯眯地搬着指头,给我算一算整个暑假我割了多少草,挣了多少工分。自豪感充盈在我胸中,苦难岁月里为家庭分忧解难,是我最大的心愿。
03
那时,纺花织布、缝衣做鞋等针线活全靠手工;吃的玉米碜、米和面等粮饭,也要各家各户自己到水磨或石碾上加工;即使后来农村磨坊里有了钢磨、打米机等粮食加工机械,也还要各家自己把原粮肩挑或拉车拉到磨坊排队办粮饭。不仅如此,家里还年年喂有猪和鸡鸭,这些繁杂的家务活,大多都要靠母亲一手操办。
那时每到冬天,各家各户都按人口和工分分些棉花,妈妈把棉花拿去轧好弾好,做成拇指粗的穰子,冬天天黑得比较早,家里收拾停当后,她就把靠墙停放的纺车搬到屋子中间,坐在灯下开始纺棉花,我们则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疯闹着,她永远都是眉开眼笑地不时看我们一眼,等我们疯够了,便催促我们去睡觉。一觉醒来,仍能听到吱扭吱扭的纺车声,也不知她到什么时候才睡下。等到棉花全部纺完了,她便到奶奶家搬来织布机,哐啷哐啷地织起布来。临近过年,这些布也终于织完了,我们一个个也都有了自己的新衣服和新鞋子了,如果织的布宽裕些,家里的床单和被里被面也能换上新的了。
那时候没有秋衣秋裤,更没有保暖衣和毛衣之类,天开始冷时就直接穿棉裤、棉袄了,家境稍好的人家,可以有两套棉衣,一套薄的,一套厚的,天刚冷时穿薄的,更冷时才穿厚的,而我们只要能有一套棉衣穿也就很不错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还要小孩子穿大孩子穿不上的旧衣服,被戏称为“溜西瓜皮”。
记得一个冬日,队上放了一天假,妈妈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到外婆家去。外婆家那时还在河洲上,离我们家有三、四里路。出了家门,沿着稻田边的灌溉渠一路向西,妈妈左手抱着小妹,右手拉着大妹,姐姐、我和弟弟在后面挤挤抗抗,热热闹闹地走着,刚走到营西水磨下边,弟弟一个趔趄,掉进右边的渠沟里,浑身湿透,姐姐和我赶忙把他捞出来,母亲又惊又气,赶忙拉着我们,折返身就往家里跑,因为弟弟也没可换的棉衣,外婆家就去不成了,就赶快回家拢火给弟弟烤棉衣。直到如今,此事仍然记忆犹新。
04
母亲为人处世与人为善,仁义贤德,对我们产生了深远影响。
记得我刚结婚不久,婆家大哥一家提出分家另过,当时他们已有三个孩子。在农村那个贫穷年代分家,弟兄妯娌间往往锱铢必较,分家就意味着争夺和生气。当时婆母已经六十出头,和婆家嫂子又不合。在我明确表态之下,分家时啥东西也不要,全都给了老大家,只把婆婆领了回来。婆母有点气不过,向我透露,大嫂在临分家前又去特意贷了款,结果转嫁过来了一半贷款。回家把此事向母亲学说后,母亲极力赞赏我的做法,对我说:“你们毕竟是在外上班,有工资,你嫂子他们在农村过日子,不容易,千万别跟他们争。”
我家房屋,座落在大路边,坐东面西,房后路面高,房基低,中间形成一个朝阳又平坦的低凹地,加上母亲热情好客,这里就成了左邻右舍最喜欢聚集的露天饭场。每到晴好的冬日,早上“饭时”了,太阳已升起很高了,我家房后的低凹地上便成了最热闹的饭场,大人小孩都端着饭碗陆陆续续围拢过来,贫苦的人们自得其乐地说着笑着吃着闹着,似乎在谈笑之间贫困的生活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生产队,母亲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吴大婶,一个是柴二婶。吴大婶是一头沉,丈夫有工作,吴大叔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曾担任过县农业局局长,所以吴大婶家境稍微宽裕些,但由于孩子多,坠子大,日子也是紧巴巴的;柴二婶则是从小被人贩子从许昌拐卖过来的,原先给地主家当丫鬟,后来嫁给当长工的柴二叔。这三个老姊妹,上工时一起干活,下工后饭做好了还要聚到一起吃。妈妈心灵手巧仁义热心肠,很招老姊妹们喜欢,每到吃饭时,吴大婶和柴二婶总爱端着饭碗来我家凑堆吃饭,母亲赶快让座,老姊妹几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吃着聊着,那些因贫困和劳累而笼罩心头的阴云,随之烟消云散。而围在她们身边的我们几个懵懂孩子们,也从中得知了队里队外的许多讯息,并逐渐从中悟出了社会人生的许多道理。
05
母亲的晚年,多得益于大妹和小妺两家的热情悉心照顾。
母亲也象现代女性一样爱美,她穿的最贵和最漂亮的衣服,都是大妹给她买的,大妹还给她买了手表、自行车、金手饰,安装了电话;手机问世后,又给她配了手机。母亲不在后,大妹便把母亲曾经用过的手机号码拿来自己用,直到如今,每每给大妹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仍是“妈电话”三个字,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大妹从不更换号码,只要打她手机,便犹如仍然在打给妈妈,心中总会随之涌出丝丝温暖。大妹一家长年在外地奔波,犹记得那些年,不管她到那里,只要安顿好,便把母亲接去住上一段时间,又专门带她到上海和三亚等地旅游,让她亲自游览外面的世界,感受大都市的繁华和椰岛等地的美丽。
小妹一家,则经常接她去住,一住就是月儿四十,小妹的婆婆公公极其厚道,对妈妈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些,都使永志难忘。
母亲的宿命,跟她的老姊妹老相好吴大婶非常相像。吴大婶的大儿子与我大哥同岁,大姑娘与我大姐同岁;三儿子和我同岁;二姑娘和我弟弟同岁;三姑娘和我大妹同岁;四儿子与小妹同岁。二00八年早春,母亲已在县医院住院几个月了,生命已进入倒记时。记得有一天,同病房的一个病号出院了,等到新病号住进来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吴大婶,她因为肺病晚期也住进了县医院。两位老姊妹住在同一个病房里,床挨床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几天。后来,根据医嘱,吴大婶由孩子们提前接出了医院。等到母亲不在,拉回老家,不一会儿,听到前边吴家院子里也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这才知道,吴大婶也在同一天去世了。如今,柴二婶也已去世,她们三个好姐妹又在天国里重聚了。
直到如今,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映像,总会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当医生不停地电击她的胸口也无力救回她时,我仍然不愿相信,把手伸进她的胸口,胸口是温热的。一直到拉回北堂老家,放在堂屋地上,我抚摸她的胸口,仍是温热的。母亲――我此生最挚爱的女人,她胸口的温热以及她此生给予我的诸多温暖,早已牢牢定格在了我心灵深处,亦如前路上一道靓丽大美的风景线,将一直温润召唤鼓励我一路前行……
作 者 简 介
作者:胡杨林
胡杨林(实名胡香平),河南西峡人,长期供职行政单位,现已退休在家,闲暇之余,以文作乐,丰富生活。
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顾问:刁仁庆 徐文主编:张 静执行主编: 郑江涛副主编:高宏民 杨存德 赵建强审稿编辑:史锋华 袁荣丽团队:赵红俊 鲁光芬范荣振袁荣丽 陈立娟 王华伟杨乐才曾权伟 孙光旭陈朝晖肖绍柱 张居军 贺保双王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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