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666期2021年026期
01
编者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珍惜当下之拥有。牛年已踏歌而来，《河西文艺》共恭祝您牛年大吉元宵节快乐，牛运亨通收入多多，牛气冲天家庭愉悦，牛转乾坤文运昌硕！
“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日还须爱今日。”希望您莫等闲，不负韶华不负缘，抖擞黄牛精神，再立犍牛之功！
——编者
02
花轿（小说）文｜魏万霞民国九年农历十一月初七，靖远县东湾村。天刚蒙蒙亮，李旺林的母亲和他姐冬梅已经把大灶膛里的火架着了。大铁锅里的水冒着热气，趁杀屠子没来之前，要把准备工作做好。太阳出来了，隆冬时节难得个响晴的天气，现在是农闲时节，村里大多数人的女人和男人都陆续来帮忙办事情了。一进门楼，女人们都到灶房里帮着蒸馍、做饭做菜；男人们主要的任务是杀猪；各家的孩子们在院里嬉笑打闹。家里那口年对年的大肥猪已经被男人们撂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大家都在忙乎着，李旺林却是最闲的一个，明天是他的大婚之日。这会儿他正在新房里试穿吉服，暗红色的缎面长褂穿在他身上很精神，再戴上礼帽越发神采奕奕了。搁在礼帽旁边的是一块红色的帕子，那是等明天接新娘的时候要用的红盖头。新娘的喜服、手镯、耳环、柳叶子……在前几天抬礼的时候已经送去她家了，只有这块红盖头是特意留下的。等明天凌晨迎亲的时候，媒人给早已打扮停当的新娘盖上红盖头后，她就在鞭炮声中坐上花轿离开自己的家，开始新的生活了。李旺林想象着锦秀穿上嫁衣、绾起发髻、戴上首饰、盖上红盖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锦秀是邻村砂梁的女子，比他小两岁，今年十六了。虽然订的是娃娃亲，但是李旺林却很少见过她。只有去年他和父亲去靖远县城路过锦秀家，父亲带他进去坐了一会儿。他听见院子里有人喊“锦秀”，隔着窗棂，他看见一个女子在院里推磨，十四五岁的样子，一根乌黑的辫子垂在脑后，上身穿一件粗布棉袄，她的脚好小。锦秀埋头推着磨，李旺林怕她抬头发现自己，又盼着她抬头看见自己。虽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李旺林的心却怦怦跳了起来，不知怎的，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想给锦秀买些首饰，等结婚时盘起辫子，跟他姐出嫁的时候一样。再雇顶大花轿，让她风风光光进门。他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父亲和锦秀的父亲唠了一会嗑儿，起身告辞，出院子的时候，再没有看见锦绣，李旺林心里怏怏地，他只觉得似乎把啥东西留在这座窑院里了。吃过午饭，院子里越发热闹了。新箍的窑门上贴上了红红的对联，门楼前挂着一对大红灯笼，上面贴着“禧”字。院里放着一顶从县城租来的大花轿，大红色的彩绸做成的轿帏，上面用金线和银线绣着富贵牡丹、丹凤朝阳等精美的图案。花轿的四角悬挂着桃红色的彩球，轿顶四周装饰着金色的流苏，引得大家伙围着花轿啧啧称赞。村里以前娶新媳妇儿都是用毛驴接来的，用大花轿抬新媳妇儿进门，这还是村里破天荒头一次。大人们围着花轿看新奇，小孩子则忍不住用小手去摸轿顶上垂下的流苏，或去掀轿帘，看看里面有没有新娘子，孩子们的举动引来大人们一阵阵的哄笑。冬季的白天总是短些，天擦黑后，大多数帮忙的人都回家了。正窑里灯火通明，男人们有的在划拳喝酒，有些在玩牌九。李旺林的母亲和他姐冬梅还在出出进进地忙碌着，两个小外甥大毛和二娃围着院里的花轿一圈一圈地跑着。拴在角落的大花狗“汪汪”地狂吠，冬梅以为狗饿了，就让大毛给狗扔几块骨头。大花狗没有吃骨头，却挣脱了铁链发疯似的扑向大毛，一嘴咬住他的后背，听到大毛的惨叫声，院里的两个女人飞奔过来打狗救孩子。那只狗像着了魔，棍棒抡在它身上，它不仅不躲一下，而且也不松口。李旺林听到嘈杂声，从新房里跑出来，抄起一把铁锹向狗身上拍去。在正窑里玩的男人们也都跑出来打狗救孩子。忽然从西北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刹那间，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莫名的怪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知谁喊了一声:“地动了！”李旺林整个人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推倒，身子还未着地又立马被摔向另一边，他想抓住身边的人，其他人和他一样由不得自己，大家像坐在颠簸的小舟里，听天由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围一切都沉寂了下来。等人们从地上踉跄着爬起，眼晴适应了周围的一切，院里的人看到李旺林家新箍的三孔窑都塌了，那只狗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人们像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幸存的人回过神来四散跑向各自的家去救人，李旺林看到家里的人都安然无恙，他心里记挂着锦秀，他对父亲说:“爸，我到锦秀家去看看！”他父亲说:“等天亮了再去……”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旺林已经高一脚低一脚向邻村跑去。锦秀家坐北朝南的三孔土窑全塌了，李旺林大声喊着“锦秀！锦秀！……”四周一片死气沉沉。他搬开窑门口倒塌下来的大土块，一时找不见铁锨，他就一边用手刨着黄土，一边心里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锦秀好好的……”天亮了，窑门刨开了，李旺林爬进窑里，锦秀穿着红色的旗袍身上压着几个大土块歪倒在炕沿下面。他搬开土块，小心地把锦秀拥在怀里，擦拭去她脸上的黄土，长长的浓浓的睫毛盖住了水灵灵的眼睛，涂着胭脂的嘴唇紧闭着，乌黑的长辫子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上面插着一朵红绒花。他轻声地呼唤着她，她却无半点声息，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两天后，灰蒙蒙的天空飘着雪花，李旺林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村子，村子被夷为了平地，萧瑟的寒风中有几个人在废墟里翻找着什么，他没有心思去管。远远地，他看见那顶红色的花轿，仍好好地放在他家残破的窑院里，在漫长寒冷的风雪中红得那么刺眼…… 后记:若干年后，某地质勘探队在一处荒野安营扎寨，晚上睡在帐篷里的人都做了同一个梦:一个着红衣的妙龄女子反复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家……”大家很奇怪，后来一打听，原来1920年大地震的时候把一个新娘子打死在窑里了，而他们扎帐篷的地方正是当年的新娘子所住的窑洞……03
作者简介：魏万霞，笔名，归期，白银市平川区人曾在宝积镇任代课教师多年钟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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