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口十六楼
文 / 熊 雷
今晚的街道口很惊艳,成功举办世界军运会后时代的武汉街道口。透过16楼的窗户望去,霓虹灯的流光溢彩,仿佛从黄鹤楼下的长江大桥,顺着红绿灯的指引,掠过宝通禅寺的佛光与禅香,惊艳得如汉马仔的国骂“婊子养的”般有活力,兴奋了似地自信起舞。南来北往的车流把霓虹的光和影抑或拉扯得风驰电掣,抑或亮着刹车灯在原地炫酷。今晚的街道口不安静,但地标建筑的省妇幼保健院很安静,16楼的16号病房里更安静。妻穿着病号服临窗而坐,俯视着二环线内外属于街道口的惊艳,一直到深夜,还没有去睡的意思。我安静地立在一旁陪着,给妻倒了三次温水,每次她都侧过身,仰视着我,接过水杯,浅泯一口。水杯是我四季随车饮茶的玻璃杯,妻不饮茶,但她每泯一口,就轻声地说:“水里融着淡淡的茶香”,话里的茶香仿佛滋润了今年秋燥,秋燥耐长耐长的,兰州拉面般拉长,再拉长,直到这几近小雪节,也不见秋风素雨霜雾凉,炫了无数风流人物的双眼。端详妻泄在后背的秀发,虽不比初恋时乌黑稠密,但依然是我钟情的那款背影。街道口的今晚I6楼,同往常一样,30间病房里住满了病号,有压抑不住叫疼和准备叫疼的女人,也有少量的男人,如我一样当陪护,无奈地从容镇静着,假装坚强,心里却堵满了比这些女人更纠结的纠结。今晚街道口16楼的女人,除了披粉白大褂的步子轻快,语速流畅,其他的脸上都锁着隆冬的张狂。男人想逗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开心一点,大都又不自信能拿捏恰到好处的分寸,也就选择了“喝口水、想吃点啥”之类的关爱。这些是平淡日子里夫妻间不怎么说的,即使说,也不会这么慎重和专注,甚至很有仪式感的。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跑医院,而且每一次都是跑得非常有仪式感。2018年的三伏天,热得杠杠滴,武汉东炫着滚烫的日子。夜幕的华灯己依次亮起,西边的晚霞却那么不舍地勉强着一抹血红。妻的电话象星星亮起般一个接一个,我无奈地停下了教室里的唠叨。在家度暑假的熊大一直叫腹痛,头冒大汗……妻的快语,催着我一边下楼,一边叫送医院。小城的红绿灯有时很烦,与这个城乡结合的武汉东很不协调,我也不记得闯了红灯没有,一直在右转弯,左转弯,接电话,踩刹车,再踩刹车,终是赶到了医院。妻办好了入院的手续,医生和护士正围着在忙碌,问晚上吃了什么,接触过什么,准备抽血化验,上吊瓶……我像一株白杨般立在那里,看着医生翻开熊大的左眼,再右眼,熊大的嘴唇蜡白,又很干糙,满额头黄豆大的汗珠,很有节奏的向左向右的滚动成串。我努力屏住呼吸,呆呆地听妻与医生的一问一答,什么内容我是全然没听进去,只听到妻子重复着:“问题不大就好……”十六岁的熊大,独自在江城读书一年多了,平日里也是少有回家。我们也是因为添了熊二,对他关注得不够,让他早早地缺了父母关爱,独立于大都市的一隅,我们心里也常常浮起自责的愧疚。不曾想在家度暑假,却生出这般事端来,在妻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份对我的埋怨。熊大回家了,也多是和他妈妈、弟弟一起朝读夜习。我那高中班主任的生活节奏,少有与亲人们闲叙陪伴的正点时空。这般的对与不对,熊大当面倒是从来没说什么,妻还是偶有情绪上的不悦。妻与医护人员作了一通交流,又与我一番交待。她要先离开,才一岁的熊二还托在邻居家的。我诚恳地说了句:“辛苦老婆了……”妻瞪了我一眼道:“快去按医生要求办吧。”转身就“噔噔噔”地下楼了。去医科楼三楼送血样、尿样,再去外科楼一楼补办入院未尽的手续,回住院部六楼的病房,取好医护给的资料,又赶到政务楼一楼续费。爬上又爬下,等电梯,排队取报告,候在医生办公室外,叫护士换吊瓶,给熊大擦汗,听他醒了低微的话音……虽然知道自已的棉丅恤衫早已汗透,但永不止步的力量满满,不止是象打了鸡血,这一切奔跑根本就没容我有一丝与熊大无关的杂念。感叹有幸妻也是医护人员,少了我好多对医院和医疗的陌生,但这样跑医院的各栋大楼,才让我对看病难的传说有了更深刻的认知。熊大是我建立小家庭的标志性人物,是我们夫妻俩无数次意见向左,最终殊途同归的关键因素,也是我们夫妻俩实践家庭教育与自我成长的决定性“实验品”,举足轻重的地位,同天下父母爱其子一样,无二。对熊大住院需要的奔波,做父亲的应当有仪式感地努力而为。今晚街道口的16楼,安静得比家乡武汉东的小城要早,与窗外街道口南腔北调似的兴奋形成了鲜明对比。对我这样喜欢独处,也不畏群居的男人而言,今晚街道口的16楼,我是呆定了,虽然我知道没有自己的床位,只有半夜在走道里穿梭,或者在钢铁条凳上偶尔打个盹,也或者看窗外的撩人灯光,还有对学校里我那五十几个熊孩子的担忧。但我无法割舍的糟糠女人,为自已生命的一次努力,我必须抛开与她有关联或关联不大,抑或没有关联的一切,努力让她准备叫的疼,能更多地痛在我身上,从而减轻些她的害怕与痛楚,因为我还是个爷们,是纯得也能顶天立地的那种,谁也别想试图阴谋地否定我这种玻璃杯般透明的血性。半夜里,妻躺下了,又睡不着,说想熊大熊二了,特别是距离这街道口并不是很远的熊大。我们来的时候,还特地绕道去看了他,他比我们都高了,一副眼镜架在黝黑的脸庞上,横看很俊,侧看还是很俊。我本想告诉他妈妈病了,妻一再接过话茬,拉着他的手问高三的这个那个,妻虽不太懂高中的学习情况,但我心里明白她的心境。妻问我还记得熊大去年夏天的病因吗?我当然晓得,那应该是食物中毒或者是阑尾炎,血检呈现血象过高,打了大小三个吊瓶,一夜就恢复健康了。医生的建议和熊大的意见一致,不再继续治疗,但我们作父母的心里一直潜着一份担忧。今晚的街道口16楼,84的味道让人很不适应,可能是很少生活在被彻底杀菌的空间,所以我一直活得糊涂,含含糊糊地过一生,时常领悟不到别人当面或背后对自己的嘲讽和蔑视,其实那又么样呢?阿Q也是一生,孔乙已也是一生,孙少平和孙少安也是一生。16楼并不高,也看不到嘿乎的高与更高,仿佛遥远的三五颗星星也近在咫尺。手机铃声提醒我回应了父母之命,还有小城两个友人不断发来的微信,一直关心妻今晚的情形,也当是操心我吧!想想她俩,我们常常是不曾见面,甚至擦肩而过也被忽略了,各自忙碌着各自的小世界,淡淡地生活在蓝天白云下的小城,隔行如隔山地彼此偶尔借着华为4G知道彼此安好,我还是男人,她们还是女人罢了。相互之间如同一杯农夫山泉的清,透明得彻骨若冰,遇到有什么坎的时刻,一份关注,一句问候却是救命般地滋润心田,一份情谊的淡,能淡得这般上善如水,当是一味清欢的尚品。街道口I6楼的今晚身处小雪节的东方却弥散着秋的暖阳任霓虹抢了霜叶的张扬把夜空涂抹成油画里的畅想我不再眺望不属于我看得到的远方抚摸病床上散铺的秀发温馨成舍予一生的灵魂诗章街道口16楼的清晨,很早就有人醒了,咳嗽声,冲水声,过道的碎步声,与校园的清晨半斤八两。妻要去窗前,我们只见到东方的泛白,二环线的高架如新刷的柏油黑,往来的车开着灯,浅浅地照射到隔离带间开着的浅黄、粉红的花朵,灵动得清新怡人,很是可爱,泛着些熊二般的顽皮。妻指着南北两座青翠覆盖的山丘问询,那应该是桂子山和珞珈山,也或者不是,但端详着晨曦下的湖与山,让人心境意识流地朗润了起来!武汉我来得应该不少,但少有这样专注一件事,而安心宿在都市,迎日出,送日落……妻静静地听我讲:如果说东湖是江城最美的湖景,那么珞珈山当是江城里最美的山景,武汉大学就坐落于此山,是樱花最灵秀的中国一隅;桂子山是华中师范大学的坐落地,都是聚才气和人文的风水宝地,也是才子佳人的孕育之地。我邀妻出院了一起去看看,走走,妻侧过身朝我微笑,朝霞映在她脸上,烟台苹果一样的,很美,比邂逅她的那一夜还要美许多!妻问我怕不?我知道她在说手术,其实是她心里有些紧张。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根,用力握着她的手:“小手术,不怕的,我们一起回家……”妻在医院工作了20年,安然地给他人做过不少手术,但到自己身体有恙了,心里却绷起了一根弦。对于象我们这样红薯般的老百姓,派出所和医院这类地方,能不去当是最好。善业守正地生活在和平年代,也许派出所可以不用去,但医院无论感性地活着,还是理性的选择人生路,即使不为自己而去,也免不了为身边人而去的。人到四十,跑医院就悄悄得不打一声招呼,挤进了朝花夕拾的生活节奏里。人的坚强、健康,如初夏阳光,不惧风霜,又怎能敌得过病魔的抹面无情。老家的中堂下还贴着三四张斑驳发黄的奖状,上面小楷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以资奖励”,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生产队颁发给父亲的,母亲回忆说当时还戴了大红花的。从田地到小城一路风吹雨打6O余年的老父亲,三年前也住进了小城的医院,那个初夏的病房里,陪着他讲述长江的故事,忆乡愁与珍藏,安慰他住两天院,疼痛就消了,我们一起回家。但无论说什么,父亲总会不惊意地打断,问明天能出院了吗,我忽悠他肯定能。父亲又冷不丁地来一句:“医生到底怎么说的,还有些么事检查才能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7床的患者,今晚12点后再不能吃喝,明天上午手术哈。”戴着浅蓝色口罩,架着知性眼镜的护士,没有重复,甩了一下两耳间凸起的齐肩短发。父亲惊坐了起来,吵着要回家,不做了……夕照跨过长江汛期的洪浪,把窗里老父亲的面庞映得通红,我和妻一左一右地安慰、安抚,夹杂着父亲的自信,整栋楼似乎吵闹了起来,父亲健康的自信,其实是不信命的口头倔强。直到在医院工作的宗红同学陆游般豪放地一番宽慰,让窗外的路灯与病房的床灯彼此接纳,父亲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扶他洗洗睡下了。送走了妻,我在竹躺椅上独自享受着这病房的天花板。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父亲在病床上,我在竹躺椅上,10天的朝霞、阵雨、日落、夜话,仿佛几十年人生的高端访谈,尽在病榻的亲情绵绵间。妻的锥切手术,仿佛不是医生们很在意的针线活儿,但还是用了局部麻醉。九点钟就悄无声息的回了病房,护士丫头喊我进病区,才得知“工程竣工”了,心里石头落下子一样,豁然开朗起来。邻床的大姐用地道的浠水话告诉我,妻这只是一小步,还要等切的那块“肉”送检结果,三五天后再会诊,并且提出了一些善意的建议,因为她夫妻俩都是从医30年以上的“老革命”,她又与妻的病有交集之处。大姐的浠水方言很亲切,也许是与母亲乡声同出吧!母亲在我成长记忆中身体一直是歪歪的,倒是新世纪的十余年里竹条般很有韧性,也或者是与妻相处甚好的彼此照顾,心境所致。但岁月不饶人的古训终是不惠良善。2017年的冬寒很给力,就是没将世人皆醉的雪花逼出来。母亲却在妻的坚定语气中住进江城的医院,也是那位随和喜乐的宗红同学帮忙联系的便利。电梯不假思索地将母亲、父亲和我送到了江汉路17楼,我们将就地勾留了两日,白大褂戴眼镜与不戴眼镜的换了两三拔,问了又查,查了又问,我在一楼二楼四楼十七楼反复又反复的等电梯,爬楼,刷身份证,刷银行卡,取报告单等,每到一处必须排队,而且队伍一般是不会很短的,只有那天深夜的上下楼没有排队,难得的顺利。常常问询得导医们提醒我慢点,注意安全。第三天的会诊通知是推母亲上21楼,再商讨治疗方案。母亲站在21楼的窗前,说这楼好高,她从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象坐飞机一机,但一点也不晕。我知道母亲并没有坐过飞机,在家乡的巴河滩上,母亲喜欢停下锄头,仰望天空飞过的飞机,哪怕是见到飞机飞过留下的痕迹。也曾有机会带她坐飞机去旅行,可她总是因为鸡和猪要照看,小生意不舍停歇,旅行要花钱的等等,拒接了我们的善意。一辈子的勤俭,错过难得的几次远行,我的内心陡生愧疚,终是我的不坚定。这次住院后,身体还能否乘飞机,肯定的几率是何其渺茫啊!母亲渐渐知道这座医院叫“亚洲心脏病医院”,住了好多来自安徽、河南、上海等外省的病人,她说还见到了外国患者。医生告诉她会诊结果是分两次手术,要在左右心房的血管里,植入八到九个大小不一的金属支架和球囊,有的还要用到进口材料。母亲追问要花几多钱,我抢口说不多,几千块钱吧。医生和护士相视窃笑,转身离开了。“这手术不做了,我们还是回家……”21楼的第三天一大早,母亲的情绪我记得清晰如昨。她不知怎么就晓得了医生通知准备20万,也许是父亲忍不住说了,也或者是护士丫头说漏了嘴,我全然没去问她消息的来源。倒是叹服在家带娃的妻,果断料定要准备20万,把卖房子的钱存进了一张卡让我带上。母亲正闹腾着:“活了60多了,再活不了几年,20万叫哪里去找……”,妻又医生查房般准点来了电话,女人间也许好沟通些,妻的电话挂了,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呆若木鸡般的平静下来了,21楼的窗户又温柔地迎来了朝阳。平日里是父亲在医院照料母亲,我与医生沟通妥当后,又赶回学校上课去了。做手术头一天,天气预报夜里将有雪,次日地面将结冰。因不想影响母亲手术和我自己的工作,夜里还是决定联系辆出租车,以便第二天能准点赶去医院,为手术签字。晚上查寝时向学校领导请假,他批评我说:“你呀,应该提前一天去,养儿子干嘛呢?”令我鼻子里酸酸地一夜未眠,料想江汉路21楼的母亲大概也没能睡着吧!稀疏的雪花,飞舞在江城上空,如嫦娥姐姐的披纱缓缓飘下,裹着那半裸的工地土垒,仿佛巨大的“狗不理”包子,白皮儿薄得略带暗黄。我匆匆赶到江汉路的21楼,查房的医生还没到,我隐隐地喘着气安抚母亲,一楼大厅的医生宣传栏显示:熊罡教授,成功主持过30O0多例心脏病手术,还数了他四五个专业头衔,忽悠说是我认识的家门,还是一个辈份的,说得母亲放心的笑了起来,憨厚的父亲也随着笑了起来,窗外的雪花还在认真的轻舞着,仿佛有几朵刻意在窗前打着转似的。这样那样的术前检查又是一个接一个,准备手术的通知一推再推,中透哥哥还找值班室牢骚。直到下午4点,终于等来了手术通知,两位只能见到双眼的天使在床前一阵忙碌,麻利地推走了母亲,让我们到4楼手术室外静候。在这接近一整天的等待中,我在医护人员面前绝对比我的学生和家长们在我面前乖,随我一起赶来的哥哥反倒有点焦虑,我一再理解地劝将过去。妻说十点了,可以吃些粥。我挤进电梯赶到食堂,买了粥和馒头,再折回等电梯,我的个天,等电梯的队伍排到了楼外,而且是南北对称的浩浩荡荡。选择爬楼的判断让脚步抢了先,爬着爬着才发现我是踢着拖鞋的,定晴一看,还有7楼,真应了那句七上八下了。用著名诗人李文生的话说:“十六楼不算高,二十一楼才够凉快”。踉跄着卯着劲往上爬,好想把拖鞋甩了,光着脚冲上去,可这是医院呀,决不能光着脚,还有粥也不能洒了……粥终在十点二十五分送到了16楼,妻看到我额头的汗珠,勉强地笑了一下,很开心的样子。用小勺喂妻慢慢咽着粥,第一次发现妻的小嘴虽然不比樱桃艳丽,但很有小鲤鱼嘴一张一合的可爱。喂了几口,又掰了一小块馒头给妻送到嘴边,告诉她我的腿比电梯快,我有送外卖的潜质呦,妻窃窃的笑开了,我更是笑出来声。邻床的大姐点赞我能爬上16楼,还是很厉害的!在16楼闲陪着养病的妻,总是容易忆起母亲在21楼的手术。那天下午母亲进手术室时,江城的雪已经停歇,好多地方的积雪也消融了。晚上九点母亲的手术结束,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护士说只准一位亲属短暂探视,母亲选择的是我。按照护士的叮嘱,带了必须的东西,换了一身防护服和鞋套,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去的。重症监护室是个隔离区,只有医护静悄悄地忙碌,没有家属和陪护的身影。病床上的患者都是安静的仰着,面对着上空三五个排着队的吊瓶。我握着母亲的左手,抚了两下额前蓬乱的头发,母亲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我忙贴着她的耳根轻轻地告诉她:“手术很成功,好啦!”满脸纸白和皱纹间,我读到了母亲来自内心的高兴。护士示意我探视时间到,该出去了,是该出去了,让母亲安静、平安度过术后的观察期,就是最好的探视和陪伴。我出来心里轻松了许多,父亲和哥哥正啃着医院外买回的锅盔,也给我递了一个,我边啃边向他们转告了母亲安好的情况。将近深夜十一点医院,变得空旷起来,再后来我们就再也干不了什么。父亲只有又回到21楼将就一宿了,我叫上哥出了医院的大门,繁华的汉口江汉路依然霓虹闪烁,车流不息,只是寒气逼人,使劲地往袖口和裤腿里钻,仿佛要把高架桥坠着的冰凌锥进皮肤里,哥哥直打哆嗦地叫冷。穿过江汉路的栅栏,寻找到一家速8商务酒店住下,哥躺在床上说:“你总住速8太贵了……”我笑了笑回复他别太苦了自己。其实他哪里知道那些夜里,我在亚心医院的苟且:4楼侯诊大厅的钢条椅上,每每和衣躺到半夜,保安非常原则地将我赶到一楼大厅,大厅里又铺满了席地的嚊声。踡到一个角落里,不到五点又被保安清场,还有2楼的木条凳,我也是躺过的。医院隔壁的西北面馆也趴过……不愿与亲人提起这些为人子的逆行,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份男人假装的坚强而已。那个腊月赶在小年的前一天,母亲说回了小城头一点也不疼。母亲从末这么久远地离开家,看得出她很欣喜,见到邻居老邵、王大爷、李婶们,忙不迭地同他们打招呼。2018年的春节没备多少年货,母亲的药当是最多,大大小小好几袋子,也喝起来复杂,理清了一周吃药量,制成卡片贴在客厅的墙上,又抄一份让父亲揣在兜里,权当老人家“看菜吃饭”。也时不时地提醒母亲,年外元宵后要再去21楼,做后面的手术。妻总是在一旁安慰说再不难的。街道口的夜晚,当数东南方向的银泰创意大厦和群光广场最繁华,“双十一”的街道口更是红衣绿衫交织着红灯绿灯,把商业的声色诱惑烘托得冬若初春。妻隔着玻璃窗一直在欣赏,往年的今晚,正是她们这些少妇的剁手节,逛遍大街小巷,买满车子的后备箱,吃了再喝,喝了还要吹拉弹唱的疯狂。今夜很无奈地锁在这静静的街道口16楼,静静地欣赏着属于别人的疯狂。我说带她下楼走走,她立马笑开了花儿似的,说是想去走走,瞬间又收回那份灿烂说算了,让我去随便买点什么吃的上来。夜里的电梯不怎么排队,上下的途中,小城友人关切的电话接二连三,又让人想起昨晚很晚未接到的一个久违电话。那是年余未曾谋面的大鹏打来的,上午回复了他,他说深夜读了我朋友圈里写的《街道口的今夜16楼》 心里急切,不知道我这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还叮嘱我这呀那呀的一通,我们呵呵地相互问好,我心里很是感动。我们一起共事的11年里,相互配合着带班,他教我很多学校里我所不知道的文化,也教了我学科的很多实践经历。后来他干了领导,也常常找我喝茶,说工作,谈生活,甚至带我悄悄地去打牙祭。世事的变迁,他远走他乡,另劈新天地去了,我们就少了联系,但岁月的朝霞与夜幕间,常常有他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在小城的某一个坐标上,愿他独处异乡,也能孤帆远航!心敬江湖,江湖自有温馨,我很庆幸还有几位大鹏这样的淡水之交,或者打来电话,或者赶到了街道口的16楼,也常常反思:不是我有什么能帮助他们的,而是他们善良,善待我和妻。很快又买回了粥和馒头,我还是坚持喂妻喝粥,掰一块白馒头,再喂一口粥,很自然也很协调的真实,仿佛阐释了什么叫夫妻。平日里即使学着某领导牵着妻的手,她也会自说自话地把手收到背后,更别说喂上巧克力,浪漫的丝般柔滑。妻就这样的红薯一样实诚,但今天的安然,让我愰然间读懂了她,为我生育两个熊孩子的女人,端详起来很美,比雪花、栀子花、葱花都美,即使再过20年的剁手节,妻也绝不会打一丁点折。街道口的16楼并不高,我都爬上来了,也是我爬过的最高层。16楼仍然是84味浓浓的,与楼下二环线周围的商业喧嚣相比,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倒是江汉路21楼与它隔江相望,门当户对得与我这乡下人隔隔不入,惟有妻与我面觑心知,很有点浪漫而清欢的味道。跑医院的这些年,风雨难安!门难找,车难停,脸难看。在这个猪肉涨价的新时代,切妻的肉,要我付钱,还特贵,双十一也不优惠的街道口16楼,还有那江汉路21楼,小城的外科楼……不去也罢,不去更好,愿早点再见,再也不见。站在街道口的16楼,扶着相濡以沫的妻,看着由近及远的夜空,很辽阔,很空旷,妻拉着我的手说:“熊二肯定睡着了,你猜他又咯咯地笑了吗!”2019-11-11
作者介绍:
熊雷,网名水北滩,湖北团风人,黄冈市作协会员, 《帅作文》特约编辑。散有诗文见于《长江丛刊》《河北日报》《中国高新区》《燕赵文学》《河南经济报》《楚天都市报》《高考评卷专刊》《黄冈日报》《黄冈文史》《楚天文艺》诸报刊及网络,获人民教育出版社征文“最佳诗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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