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忘 的 家 长 会
文/余波（贵州）
从孩子上一年级起，到现在他升至初二，我已经不记得参加过多少次家长会了，少说不下十次吧，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潮澎湃、难以忘怀。家长们签到之后，班主任发言了。她告诉我们，之前说过为我们邀请的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颜志老师已经到场，希望我们认真聆听她今天的免费公开课。颜老师开门见山，先介绍了自己的社会身份：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贵阳市教育局“教子有方”讲师团讲师以及多所学校聘请的心理师。她人约摸五十多岁，很干练很精神的样子，说今天机会难得，希望大家抓紧时间提问，把在教育青春期孩子的过程中遇到的困惑都提出来，接下来的时间，她会一一作答。家长们极为配合，踊跃举手，向老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归纳起来大致分为三类：为什么孩子开始封闭自己、变得不愿与大人交流？为什么孩子会觉得朋友比自己的父母更可靠？为什么孩子视手机如命？颜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大家心目中的问题看似无解，其实不然。我们都认为是孩子出问题了，其实根源在我们大人，是我们大人自己的问题。”此言一出，我的心中也暗自惊诧，孩子的问题果真都是父母的问题吗？孩子就没有一点责任？颜老师让在场的家长都把自己的右手伸出来，告诉我们大拇指代表孩子的自尊心，从食指到小拇指分别表示家庭、学校、职场、社会，以上五项组合起来构成了一个孩子完整的人格角色。老师随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个圆，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分示以上四种场合，又在中间一个共同的圈内写下了“事务”两字。她说：“事务是一个人存在的价值，他做的事在很大程度上能体现他自身的价值。如果一个孩子，在家从来不做家务，不会叠被不会扫地更不会洗衣做饭，他的责任心就无从建立，更谈不上把事做好。这种孩子成年以后也不会有太强的家庭观念，可能就是找多少花多少，甚至找一分用两分，很少会为家庭其他成员考虑，心里只有他自己。”听到这里，我突然涌上一个疑问：“青春期的孩子爱把自己封闭起来和很少做家务有绝对的关系吗？”“有很大一部分关系。因为家中的绝大部分事务都不需要他插手，他也就没有了在那些场合出现的必要和价值，自然就会象一只小蜗牛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了。”老师的助手这样回答我。 “孩子为什么进入青春期以后突然就变了？你说什么他都不爱听，你想听他说什么他也不说。孩子和大人真的无话可说吗？”老师的提问使在场的家长都陷入了沉思。为了解答大家心中的疑问，智慧的颜老师开始她的演出了。只见她伸手拍着前排一位妈妈的肩，笑容满面地说：“妈妈，你来开我的家长会了，我太高兴啦！”边说边跳，宛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那位妈妈此刻也被她快乐的情绪深深感染：“是啊是啊，我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在学校表现怎样？”话音刚落，人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随即两人勾肩搭背地边走边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演完快乐的小女孩，轮到郁闷的小男孩了。颜老师走到一位眉头紧锁的爸爸面前，问道：“爸爸，你来开家长会了？”“嗯。”这声回答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再没有第二个字，估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吧。颜老师一脸沉重地回到讲台：“看到了吗？我们是怎么回应孩子的？他们无数次想靠近我们时我们是怎么拒绝他们的？每次当他想为我们为这个家做点什么的时候，我们是不是都很不耐烦？谁要你洗碗？每次都洗不干净，还浪费时间，有这个精力多刷两套题；谁要你给我倒水？烫着怎么办？谁要你做饭？切到手怎么办？滚回房写作业去！”原来我们只知道说亲子关系很重要，却没想过自下而上的子亲关系更重要。孩子是非常在乎我们的，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想为这个家为我们做点什么的，而我们却总是认为他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只会添乱。我们心里自以为很爱护孩子，很担心孩子的那些情绪，孩子其实很可能一点也感受不到，他们只会觉得大人嫌弃他们、厌烦他们，甚至以他们为耻。碗洗不干净又会怎样呢？一次洗不好两次洗不好又怎样呢？只要放手让他洗，总有一天他就会洗得很好。我们只有让孩子为我们多付出一点，为家里多做点事，他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看得到自己的价值。当我们累了的时候，完全可以把孩子当成大人来倾诉：“妈妈今天好累，一点都不想动，一下吃饭怎么办？”孩子自然就会说那他来做饭菜，做不好也没关系，做成什么样都应该夸他，要承认他的劳动成果。只有通过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他才能建立起自信的王国。我们一次一次地拒绝孩子，拒绝让他们成长的无数个机会，却又渴望孩子能一夜之间突然懂事，我们是如此可笑！原来他们不是不想说，是说了也没有人听，久而久之，他们就变成蜗牛了，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同龄人的世界里，他们才有存在感。“让人痛心的是，我们很多家长连他们交朋友的权利也要剥夺。你这个朋友不行，你那个朋友也不好，生怕别人把自家孩子带坏了。家长朋友们有没有想过，没有了家务，没有了朋友，也没有父母的表扬，他们的世界还剩下什么？是不是就只剩下一个永远不会嫌弃他们的手机？你们应该庆幸他们还对手机感兴趣，否则他们很可能就患上抑郁症了！”“孩子作业做得不对，我们是什么反应？你怎么那么笨，讲了多少遍都记不住？！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笨的孩子？让我在家长会上抬不起头，在亲戚朋友中没有面子，甚至大人之间吵架了也会责怪孩子，都是你，都怪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就好过多了，哪会活得这么累！可怜的孩子，到底要怎么做我们大人才会满意？”“家长们，我们在干什么？我们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捅在孩子心上的刀啊！原来我是没用的废物，原来我是多余的，那我离开这个世界好了，没有了我，你们才会幸福……孩子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还记挂着让大人幸福是自己的责任……”
台下的我此刻不禁开始反省，从小身上就有的坏毛病和习惯我改掉了多少；已过不惑之年的我，也会有说错话办错事的时候，如果我自己都不完美，又凭什么要求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事事完美？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想、要、喜欢”几个字，问到：“如果一个人的心理世界崩塌了，对什么都不想要了，不喜欢了，他还会选择活下去吗？一个成年人如果会选择走上绝路，很可能是他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孩子并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他的生活范围就是他的全世界，当我们把他视为全世界的手机也扔了的时候，我们还能责怪他不够坚强、太过脆弱吗？我不禁要问，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到底是谁？是谁让他变得如此脆弱？”“孩子感觉不到我们的在乎，感觉不到我们的爱，与此同时，我们还一个劲地要求他们懂事，要求他们学会分享。过度分享的后果是什么？我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是别人的爸爸，是别人的舅舅，他陪伴别人的时间比陪我的时间多得多；我的妈妈也不一定属于我，她还是别人的老师，别人的救星，就是不属于我，从来没有时间没有耐心听我讲话，看来她根本不关心我，还是我的朋友好，遇到难题还是只能靠朋友。”老师接下来展示了一组数据，她们做过一份近两千名中小学生的问卷调查，其中有个问题是：“如果你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你会选择向谁求助？”只有百分之二的孩子会选择向父母求助，百分之八的孩子选择老师，而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选择的都是朋友。颜老师指着黑板，痛心疾首地问：“孩子为什么会觉得朋友比父母更可靠？不是因为那些朋友真的就比他有经验，而是他们认为朋友才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做父母的太忙了，每天都忙着上班忙着挣钱。孩子好不容易放学回到家里，跟我们说：“妈妈，我压力好大。”我们却回应他：“你有什么压力？有房贷还是有车贷？”当孩子说：“爸爸，老师让你明天去学校一趟。”我们又回应他：“啥？你小子又给我惹啥祸啦！我打不死你。”孩子想跟我们倾述他内心的烦恼时，我们这样回应他：“你说吧你说吧，我听着呢。”边看电视边听、边打麻将边听的我们，很难做到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我们很少专心地看着孩子的脸，认真地倾听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真正地去感受他心里的无助，抚摸他心里的委屈。听了老师以上的分享，我想起孩子刚刚降临人世的那一两年，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在孩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如果他哭了闹了，自己也并不是很担心。做父母的心里那时装的都是孩子，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去找原因，并不一定需要语言和文字的沟通，只需通过他的表情和声音，就能判断他是饿了尿了还是生病了，一旦找到原因就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孩子自然就会停止啼哭。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们做父母的忘记了这项本领。现在孩子一哭我们就说他长不大，抗压能力太差；孩子一闹我们就说他叛逆、不懂事，不体谅大人，其实孩子只是正在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而已……我们认为不哭不闹就是乖孩子，从未认真思考过他们情绪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忘记了其实他们正在是在通过这些情绪向我们求助。孩子不像大人，心智模式还没有完全成熟，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同大人很多时候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有谁会明知是错也要去犯呢？如果不是因为说了真话就会挨骂挨打，又有谁愿意花心思编织谎言呢？细细想来，孩子的那么多问题果真源头都在大人身上。想到这里，不禁对眼前的颜老师佩服有加，对孩子的心理剖析得如此透彻，比我们做父母的还了解孩子，难怪孩子们都管她叫“颜妈”，此刻，我竟在心里也称她为颜妈了。颜妈说得对，学校、职场和社会都是不允许犯错的地方，如果在自己的家里，孩子做什么都需要小心翼翼，不敢犯错，那他哪里还有学习和成长的空间？从不犯错的孩子又怎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确？对于孩子来说，家庭才是他永远的避风港，唯一允许他通过犯错来获得成长的港湾。颜妈又在黑板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400-1619-995”，她说这是希望24热线，是一条生命热线，是辐射全国的心理咨询与危机干预热线，旨在第一时间倾听未成年人的心里话，倾听他们不敢对父母、不敢对朋友说的话，希望尽最大的能力，挽救每一个绝望的孩子。这条热线24小时都有人值班，接线人都是像她这样经过专业培训的有认证资格的老师。她们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完全出自于对每一个孩子的爱，自发地做接线员。不说生命热线还好，一说到生命颜妈和班主任以及在场的很多家长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大家都热泪盈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有的才七八岁，就因为打破了学校的玻璃，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奶奶开口要钱赔偿，只好背上心爱的书包跳了楼；还有一个男孩十多岁，遗书里交待了自己的小猫小狗和玩具送给谁，甚至提到了自己没来得及喝的奶茶，对生养自己的父母却只字未提；更有一个男孩因为父母扔了他的手机，结果他坠楼的速度比手机还快……每一桩悲剧后面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如果他们的父母平时足够重视自己的孩子，经常了解一下孩子的想法，他们还会那么绝望吗？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已经忘记了时间。“叮——铃铃”学校的下课铃把大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颜妈敲着黑板上的电话号码结束了今天的分享：“让我们记住这个有温度的热线，400-1619-995，要留、要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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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余波，贵州龙里人，喜欢阅读和写作。世界上的美女才女有的是，而我只有一个。写作虽然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但我愿意倾尽一生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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