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 张红兵
耻辱书
我只知读书写字,皓首穷经
奄忽半生已过,依旧一贫如洗
子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圣贤的语录像一面镜子
让我看清了自己
我愧对这样的太平盛世,内心满怀羞耻
高堂父母,皆已年逾古稀
他们仍然在风雨中劳作
仍在泥泞的道路上跋涉
每当想到这些
我的耻辱感就又增加了一重
好山色
——忆《张苍水就义图》
“好山色!”不是我说的,是张苍水说的
是张苍水当年被清军杀害于杭州时说的
张苍水又名张煌言,是明末清初的抗清义士
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却像个谜面
多少年我也没找到它的谜底
今晨,听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读《西湖》
“一山青、一山绿、一山浓、一山淡……”
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我曾看到过的那幅画
蝙 蝠
仿佛它们也有一所学校,也需要按时上课、按时放学
不见不散,仿佛约定好了,黄昏时在街道上汇合
晦暗的光线削弱了它们的怪模样
在它们糟糕的视力里,我们也只是一团团灰黑色的影子
声音却愈加明亮起来,“吱、吱、吱”碰撞着童声的喊叫
与其说是无法实现的妄想,不如说是独特的交流方式
我们奋力将鞋子抛上半空
它们却在快要碰到鞋子时灵巧地转身
我们暂时还都不想回去
母亲喊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还没有响起
养一只仓鼠作宠物
没有一点隐喻的意思
一只仓鼠就是一只仓鼠
它要吃要喝要拉要尿
我还需耐心向别人解释
仓鼠和老鼠如何不同
也不存在形而上的哲学
笼子是塑料制造的
刨花是木头变的
在刨花里钻来钻去的那个小动物
是一团有体温的血肉
我得定时喂花生,菜叶子
得定时清理,加固笼子
我甚至不得不因此而患上失眠症
在它夜夜坚持不懈的啃啮声里
蟋 蟀
年年在磨刀,哦,不,是在磨剑
十年磨一剑,剑是褒义,刀是贬义
年年在磨剑,从少年磨到了中年
年年在磨剑,从黑发磨到了白头
在黑夜里磨剑,在秋夜里磨剑
在白天里也磨剑,只是世界喧闹
淹没了“霍霍”的声音,哦,“霍霍”也不准确
春天也在磨剑,冬天也在磨剑
夏天也在磨剑,只是秋天
他把磨刀石摆到了我的院子里
他在磨剑,磨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剑
剑从我从来也不曾见过的磨刀石上滚过
发出真正磨剑的声音
年年磨剑,年年寻找无法看见的霜刃
我不能说这是一把虚无之剑
一墙之隔这声音多么真实
我不能无视这虚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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