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文学 │243期写作 ? 创造?交流?享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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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更怯
王重扬
幼时，我曾在父亲的指引下读涌过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在纯洁的心灵里，感觉是非常有趣的事情，我总是喜欢跟在父亲身后学着他的模样大声朗读着：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父亲转过身来呵呵一笑，摇摇头下地干活去了，任由我在院子里摇头晃脑。
时光飞逝。转眼间二十年的时光在行走的步履中消失，而立之年的我，成为了“背井离乡”的旅人。离开故乡不是一条直线发生的，而是经过了痛苦的、难舍的“心电图”……如今回乡时，又该怎样去面对呢？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桌前，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星空。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在俗世的奔波辛苦中，故乡一度是一个清晰而固定的符号，如同雨后的彩虹。明月高悬，笔尖凝滞，故乡的棱角异常地清晰：嗯，天空一定是湛蓝湛蓝的，我清楚地看到巍峨而圆润的峰峦下，几十户人家星罗棋布地分布在细细的河流边，林木点缀着屋舍，遮掩着村庄如少女的丝巾，却遮不住故乡娇羞的美。 还有村头的打麦场，堆放着几堆麦草垛，那是我儿时的乐园。狗吠声被炊烟缠绕着、牵引着、稀释着，我们的欢声笑语都追随妈妈呼唤的小名儿各奔东西，憧憬和夜幕悄悄合拢，星星点点的灯光拉长了我们的梦想，妈妈的日子变得安静，我们的故事也慢慢开始了。
故乡的故事，是无数的奋斗和挣扎的血泪史，留下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悲剧和忧伤。年轻人选择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他们或结伴远行，或在工地上为家庭的明天挥汗如雨；也有的人执拗独行，沉没在人海中，不知所踪。
故乡记挂着它的每一个孩子，他们如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雕刻着在故乡成长的印记，故乡也等待着他们归来的脚步。可是，每次回乡，我都是欣喜三分，情怯七分。那种既期待、又窘迫的心理，恐怕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只有在你登上回乡的列车、或者踏上故乡的热土时，惶恐会在心头闪过，直到熟悉的面容和许久不变的问候扑面而来，才会消失。
唐代诗人宋之问在《渡汉江》里写道：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是啊！近乡情更怯，恰如其分。
故乡没有变，是我变了，变得更敏感，更忧虑，更见外了。我们这些长年离家的游子，生活在发达的通讯技术里，虽然心系乡亲，但却得不到一点故乡的音信，不知故乡如何？亲朋是否安好？我每每怀揣着这些焦虑，期盼着越来越近的故乡，内心却越发地恐慌了，即使在路头遇上来自故乡的人，内心却反而犹豫踌躇，不敢发问了。
思念时，故乡是明月，可望而不可得；靠近时，故乡是火焰，炽热而灼我心；离别时，故乡是琴弦，指尖般拨弄着游子脆弱的灵魂。
唐代诗人杜甫，颠沛流离躲避战乱时曾经过我的故乡，他的境况要比我现在困难很多。他对故乡的思念，我也体谅到了，千古相期，文化的传承让我们有了对话的可能，而在这种有意无意的思考中，我也愈加敬佩这些名流千古的大文豪们对人生、对家国情怀的深刻理解，读到他们的诗，我也更能体会到很多以前不曾触碰到的灵感。渐行渐远，才明白故乡对于每个生命意味着什么。两年前，大伯去世，我请假奔丧，一路上思绪万千。眼前，是他和父亲坐在一起笑谈人生的场面，说起年轻时的艰难和快乐，笑声爽朗，谁料想，睽晤几日后，便撒手人间。细细算一算，这几年，村里的老人接二连三地过世，年轻人也都外出谋生，能留在村子里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保持了千百年的乡情因为时代的发展而变淡，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友也渐渐人事两疏，成为了不甚见面，见面也无甚可说的冷淡，令人扼腕叹息的童年，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从何时起，故乡变得沉默。野草侵蚀着田地，尘土占据着窗台，蜘蛛网统治着老屋，我们正悄无声息地丢掉很多故土难离的传承，很多民俗也许再也捡不回来了，甚至有人痛快地甩掉称之为“无用的包袱”，在利益和归途中放弃了泥土的血脉。
近乡情更怯，不是对故乡的热望少了，而是乡情中最最最浓烈的部分被我们丢弃了，两相而立，生命与土地的灵魂不再亲密地攀谈，小伙伴之间的聚聚散散也就成为平淡无趣的简单挥手，变得寡淡无味、了无意趣，人与人之间很难相亲相爱了。
不过，我还是急切着回去，想去看一看，走一走，待一待，吃一吃家乡的饭菜，闻一闻妈妈做馍馍的味道，和老爷爷老奶奶说说话，和长辈亲戚们聊聊天，谈笑中想了解他们的生活，再听听他们说那些五八年的饥饿，六十年代的大炼钢铁，七十年代的伟人去世，八十年代的土地下放到户，九十年代的粮食丰收，新世纪的脱贫攻坚奔小康……他们的笑容和皱纹让人安心，他们的背影和倔强令人回味……
不要怕回去的路上风景不再惊艳，也许热忱的归程上有你未曾思量的芬芳。
王重扬于2019年1月2日 天水
作者简介：王重扬，甘肃礼县人，《天水文学》微信公众平台主编，文学爱好者，有散文、小说、剧本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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