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文学 │599期写作 ? 创造?交流?享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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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腊月二十六，姐姐回娘家来，她一到家就帮娘洗换衣服。我看到娘的内衣都又脏又破，我让姐姐暂时换一下，我又去街上给娘从里到外各买了两套衣服，鞋袜子帽子都给买了。回到家让姐给娘换上新的，我抱起那一堆破旧的衣服都塞进了炕洞里。
姐姐给娘换上新的床单被套，穿上我新买的衣服，又输了三天药，感冒好转的娘显得精神许多。
晚上哥出车回到家里，我买了两瓶酒，请来大伯三叔和邻居家大伯一起吃个饭，我想商量一下我娘的吃住问题。大伯三叔是老油条，连吃带喝就是不开口，吃过饭我一边熬茶给他们喝，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说起我娘的事，大伯听见我的话边下炕边说：“你们先聊着，我上个厕所。”他扶着门走路东倒西歪，在厕所里哇哇大吐，我去扶他，他说：“老了不能喝了，见到岁侄子有出息，心里高兴忍不住喝多了，暂酒醉了身体扛不住了，我先回去了啊。”大伯就这样脱溜了。我回到客房里，三叔已经下炕看到我尴尬地搓搓手：“哪个啥，哪个，哪个，宝庆，我给你说啊，你大伯今年身体不太好，今晚看到你高兴，多喝几盅，你看都吐了，走路都不稳，你们聊着，我先把他送到家里。”就这样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他们吃饱喝足，我还没来得及商量我娘的吃住问题，他们就溜之大吉了。邻居家大伯看到我大伯三叔借故都走了，他也是稀泥摸光墙，不想因和自己无关的事而得罪我哥嫂。他吃饱喝足下炕穿鞋：“你看你亲大伯都不能为你们主事儿，我只是个邻居，更没说话的分量，你妈的事你们姐弟自己商量决定吧！”
他们都走了，这就是人情世故淡如水啊。指望不上伯叔他们，毕竟这是我家的家务事，还得我们三个子女我来处理，我就开口和哥哥姐姐商量：
“姐，哥，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很辛苦，我在天边上大学，也没能力和时间照顾咱娘，我们自幼失去了父亲，是娘二十年来的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才把我们拉扯大了，暂娘身体不好，虽说她还不到五十岁，可因为她年轻时的操劳让她早早的进入了老年。暂咱们都成人了，不能忘了娘的大恩大德，而昧着良心不管娘的死活吧，咱不要求多么的孝顺，但总得让娘有吃有住吧。”
姐姐摸着泪：“是啊，宝林宝庆，娘为咱三受尽了劳累和委屈，暂咱都成人好过了，娘老了，咱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照顾老娘，让她吃饱饭少受罪，别让人看咱笑话，戳脊梁骨的骂咱有老子养没老子教训。”
哥哥一声不吭的抽着烟，喝着酒，嫂子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总算开口说话了：
“宝霞和宝庆都提出来了，我也就说说我的心里话，过去我的孩子小，宝庆又上高中，娘还能在家帮忙一下，可今年过来，娘身体大不如以前，做事丢三拉四，去地里干活都不知道时间，常常大中午不回家，半夜了还等不住她吃饭，每次我都得去叫她，你哥跑客车早出晚归的，指望不上他照顾老娘。你们三个都有照顾老娘的责任。不如你们每个人照顾上一年。这样轮流着，今年我把她照顾了一年，明年看你俩谁先接她照顾，你哥忙着顾不上，我也还得干地里的活，把老娘锁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她暂啥样的，你们接到身边照顾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嫂子说完看一眼哥，就收拾碗筷去洗锅了，哥哥看着嫂子出去了，压低声音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在家里也不管事，都是你嫂子说了算。我也不能为了娘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吵架，我也为难啊，娘又时真的让人无语又无奈。我夹她们中间也够烦的了，两头都骂我，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其实每个人照顾一年老娘也挺好的，我看不如这样，宝庆在新疆上大学，路远还没毕业，要不姐先照顾一年老娘，明年我再照顾一年，等宝庆毕业了他接去连着照顾两年，下来再从大到小的轮流转行不行？”
我和姐姐相互看一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姐姐说：“这样我没意见，但把娘接到婆家住，还得和孩子爸商量一下，快过年了，这几天宝庆在家，就暂时照顾娘，等过完年宝庆要上学时我就来接娘吧！让娘在家里再过个年吧！”
“这样也好！”哥哥附和着姐姐的话，我还能说什么，还有理由再提出更好的办法吗？
娘的事定下来，姐姐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回婆家去了，不知她怎么开口和姐夫商量的，结果是姐夫出门打工，姐姐在家种地照看我娘。
10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个没完没了，天地间一片苍莽。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贴上红春联，挂起红灯笼，小孩们迫不及待地放响了鞭炮。有我在家烧炕加火，娘的感冒好了，胃口也大了，每顿饭都吃得饱饱的，看到我时一脸的笑容，总是拉着我的手问这说那，早上说，中午说，晚上说第二天又说，她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能给她说：“娘，我知道了，记下了，你别再说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你烦不烦啊！”这时的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尴尬的低下了头用手搓着衣角。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拿起她的手安慰她，娘就变得唯唯诺诺不敢正视我的脸，我总觉得娘很怕别人生气和大声说话，我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故乡的春节在风雪和鞭炮声中一天天过去，我陪着娘，哪里也没有去，亲戚朋友也没有来我家，我一天过得平平淡淡，吃了睡，睡了吃，再看看书，陪娘说会话，昨天我给娘说了我学校的趣事，今天娘又问我在哪里上学？我再次的说一遍，侄子都听得烦了说：“三爸，我奶奶烦死了，像个娃娃，见到人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一遍又一遍地问，饭吃了说没吃，还给牛一次又一次地拌料倒草，我妈说我奶奶老颠东了！”
“你说啥？”下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漫过我的全身细胞，这是我不敢面对不敢相信的事却生生地摆在了面前。我的娘真的傻了，我的娘脑子真的不好使了，娘啊，我怎么样才能唤醒你糊涂记忆。我的泪随着我的心痛刺伤了我的眼睛。我可怜的娘啊！你还没喝上你小儿子的一两茶叶呢，你就这样的糊涂了吗？
晚上吃过饭，我和哥哥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我故意提起娘的唠唠叨叨，试探着问哥是否发觉娘的脑子有点不好使，哥说：“我也觉得娘又点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自从你高三那年咱家修房子，娘和你嫂子吵架后，我觉得娘有点不对劲，我以为是娘生我的气，故意给我看的，慢慢的娘就这样了，我也一天不在家里，就由着她的性子想干啥就干啥去，你嫂子也懒得理她了。开始我以为娘是想你想的，可你回来了娘还这样，是不是真的有点颠东了呢！”
“怎么？娘和嫂子吵架，为啥啊？”
我听了哥的话，不由得想起邻居大妈的话，便问哥。
“其实也没因为啥，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过去了，可我没过去，我不在家，你们是这么对娘的，可怜娘守这么些年的寡，把我们姐弟拉扯成人不容易，我们都长大了，得好好感恩娘的恩情，不管怎样她都是咱们的娘啊！”
我激动得和哥吵起来，嫂子听到我和哥吵架，跑进来指着我和娘说：
“宝庆，你别没事找事说你哥，你哥像你这么大时都已养家糊口种地挣钱了，你嫌我对你娘不好，你有本事了把你娘养活上，我从今以后再也不骂了，也不指望她干活，也就不再给她饭吃。娘是你们三个人的娘，凭啥要你哥一个人来养活！”
我看到嫂子像个猴一样的又瘦又小，干枯黑瘪的嘴里什么话都敢往外喷，气得我站起扑过去扯住她的衣服就要打她。吓得侄子侄女哇哇大哭，娘也吓得浑身颤抖，口里哆哆嗦嗦不知说啥！哥赶紧过来撕开我的手：
“宝庆，你别冲动，你嫂子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打她，再说她嫁给我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暂娘这样，搁谁身边时间长了都嫌烦，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照顾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我听了哥的话，放开扯嫂子的手，狠狠地扇自己两个耳光。我的脸顿时火星乱绽又疼又烧，心里憋着一口气难以发泄，我猛地跳出房门奔到大门口，拉开大门朝野外狂奔，惊得村里的狗狂吠乱咬。
一轮月牙悬挂在西边天空，皎洁的月光给地面洒下一片清冷的白霜。西北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呜呜鸣叫着，又吹过电线杆电缆线鬼哭狼嚎似的。听到这呜咽的风声，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膝盖一软跪在雪地里，双手抓起一把雪扬在发烫的脸上。一丝风夹杂着雪花从我的脖子里钻进去，冰凉的感觉让我发胀发热的头脑清醒过来，心里不由得打个寒颤。
我心里自责，我这是干嘛呀，二十几年的饭白吃了，十几年的学白上了，现在是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把事情闹大。哥像我这年龄时已结婚生子，养家糊口了，我到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怪罪别人，怨恨哥嫂。我无助无奈的放声大哭。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痛哭，也把二十多年压抑在心头的苦闷都发泄了出来。
作者简介：张娟，女，甘肃通渭人，喜欢阅读，喜欢用文字讲说身边故事。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网络公众平台。通渭县作协会员。【天水文学】张娟/我的傻娘啊（1-3）【天水文学】张娟/我的傻娘啊（4-6）【天水文学】张娟/我的傻娘啊（7-8）《天水文学》创刊以来，受到了很多作者的支持和鼓舞，在这里，我们回忆父母恩情，用文字梳理过往的点滴，抒发乌鸟反哺，欲养不待的感慨，孝道成字，总能令无数读者感叹悲伤，无限触动；在这里，我们也常道古说今，说家乡奇人奇事，一方水土，养育子孙万代，也埋藏着无尽的文化瑰宝，等着我们去挖掘和发扬光大；在这里，我们寻找着生活中点滴美好或忧思，情思入笔行，天南地北，海阔心驰，沉下心来，忘掉一切羁绊和烦扰，一起畅游精神星空，一起璀璨于真情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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