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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香(散文)

建栋兄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组圩墩公园的郁金香照片,激发起我去实地一探究竟的欲望。
我在学校教书时与建栋是同事。当时学校初创,条件简陋,将一间教室一辟为二就成了单身宿舍。我们同居一室仅仅半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一直记得这段青春期往事,其中有一次我陪他去医院挂水,更是让他后来见到我每次必提,且过程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十分清楚。一个人,记得别人的好,肯定是一个好人!
那是秋后的一个晚上,学生晚自修已经结束,教师们也准备休息。我已经洗漱完毕,正准备就寝,只见建栋面色苍白,手捂肚子,欠着身子,一步一挪走进宿舍。
我看他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扶着他在床头坐下。一摸他的头,满头是汗,原来他正发着高烧。
“老兄,你病得不轻,我们得赶紧去医院。”我放下他,连忙去穿衣服。
“这里离医院太远,况且这么晚了,很不方便。扛一扛,兴许就好了,实在不行的话,等天亮了再去吧。”他坚持不肯去。
“走过优胜路,过了凤凰桥就是采菱路,再翻过白家桥便到延陵路,一直向西,快的话,骑车半小时就能到医院。疾病只会越拖越重,我们这就走!”
“兄弟,这怎么过意得去?这么晚了,影响你休息……”
不等他说完,我扶着他就往楼下走。
郊区的路是石子路,不少地方被拖拉机扒得坑坑洼洼。我骑自行车驮着他一路颠簸,刚刚翻过白家桥,还在下坡途中,车链条就脱落了。
秋风送来一阵阵凉意,建栋冷得发颤,我都能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我赶紧把外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扶着他到路灯下花圃砖沿坐下。折一根灌木别住链条,扶住踏把先向后转,等链条与齿轮吻合了,再向前转,猛转几圈后转动正常了,再驮着他继续前行。但不一会儿,链条又掉了。
就这样走走歇歇,到第一人民医院时,已快到夜里1:00。我去挂急诊号,扶着他去看医生。诊治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得赶紧挂水。
建栋不时要上厕所,我只得扶着他走进走出。一阵忙碌、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4点。他后来一直记得这件事,还说我陪他解过手,说这种兄弟情永生难忘。建栋兄来自文化之乡常熟碧溪,年长我4岁,南京师范学院外文系毕业,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当时他已到谈对象的年纪,相处了一个女朋友,姓王,其父是常州第三中学校长,本地一知名教育家。他珍惜这次恋爱机会,对小王百般恭顺。小王家住在市中心,每次到学校来都要经过一长段石子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每次她来宿舍玩,我不甘当灯泡,便自觉走出去。我只是无意之中为他们提供了一点便利,建栋却一直铭记在心。
后来我调离了那所学校,他也调到地方外贸公司。转眼到了90年代,他因为与市长是同乡,政府不少对外考察活动由他牵头操办,一时间干得风生水起。但他很恋旧,多次邀请我去他家玩,态度极其真诚。
一个初春的晚上,我携妻儿到了他在南大街的家,这是闹市区。建栋兄热情接待了我们。小王更是忙着沏茶,削苹果。我和他一起聊在学校的趣事,谈到我和他、小王三个人打篮球的场景,小王笑弯了腰,他笑眯了眼。我儿子在一旁玩耍,骑着他女儿的儿童车来回转圈子。两家人相谈甚欢,情意浓浓。临别时建栋说:“既然孩子这么喜欢这辆车,你就带回去让他骑吧。”见我犹豫,他又道,“我们是兄弟,这才多大的事?”我也就不再客气。后来,有位朋友带孩子来我家玩,我见小男孩也喜欢这款车,也让他的家长带回去了。
再后来建栋辞去公职,下海创业。他这人心态极好,公司虽然不大,但他通过生意结识了许多中外朋友,足迹遍布全世界。每逢聚会,听他谈起异国风情,让人十分向往。他还经常请我们这些在学校的老同事,或到饭店吃饭,或直接到他家里,由他亲自下厨烹饪。看着他系着围裙忙前忙后的滑稽相,再吃着他做的美味佳肴,我不禁心生感动,多好的老兄!
小王是本地名校24中的数学老师,还担任科目教研组长,是业务骨干。我儿子在民办的正衡中学读初中,一度厌学数学。建栋得此消息,很着急,提议送孩子去他家,由他太太辅导。我每周六送孩子去,每次都受到贵宾般的款待。中考时,孩子数学成绩不错,顺利考取了市一中。
建栋的女儿是学霸,中考、高考都是市区状元,后被复旦大学国际商学院录取,进入大学又通过考试转入数学系;大学毕业后去美国深造,现在华盛顿一家大公司工作。他的女婿是荷兰人,一位白皮肤、黑头发、蓝眼睛的异国帅哥。
建栋喜欢郁金香可能跟他的女婿有关。郁金香是荷兰国花,它们在春季开放,且大多以金黄色为主,花朵呈圆柱形,芳香怡人,人们给它起名就带有“金”和“香”字。这种花卉刚劲挺拔,叶色素雅,花朵秀丽而又端庄动人。郁金香具有爱和永恒的花语,不同颜色又有不同的喻意:白色的代表纯洁,黄色的象征高贵,红色的彰显热烈,紫色的蕴含神秘。
上午我和妻走进常州圩墩公园,在停车场不远处,有一块长方形的花圃,长着各种不同颜色的郁金香。金色的郁金香像盛装的皇后,她们束衣提衫,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粉红色的郁金香如同天边的霞彩,在青色的天幕上涂抹一张印象派的画;红色的郁金香像身披绿纱的佳人,举着盛着红酒的杯子相互礼敬,庆祝春回大地;紫色的郁金香像一个个神秘卫士,守护着春天,为她放哨站岗!花圃的一边是一群孩子,他们在老师指导下画出各种不同形态的郁金香;另一边是一群老者,他们架起相机在捕捉蝴蝶吻花的镜头……
沿着木质栈道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公园湿地。在一片葱茏的绿色中,有一条小溪款款流过。从溪边迎春花丛中,斜长出一棵桃树,满树的桃花俯视脚下的水流,让人恍若遇见一位娴静的浣纱女子。再往前走就是园中湖,远处有17孔石桥飞架,气势如虹,远胜西湖的断桥。桥下有游船纷纷驶过,载着一个个青春佳丽。“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好一派热闹场景!
湖心岛上的烟柳如同罩着的绿云,透过柳枝隐约可见五颜六色的花。木本的有粉白的李花、胭脂色的海棠、火红的碧桃花、黄色的迎春花……草本的有红黄蓝色的三色堇、紫色的荷兰菊、粉色的四季秋海棠。堤岸上长满了郁金香,一排排等距插栽,仿佛是春天的诗行。白色的郁金香,清丽高雅,宛如一群清纯淑女,惹人怜爱。淡黄色的郁金香,清亮中流露出纯洁无瑕,令人欢喜;明黄色的郁金香,鲜亮中显出柔情,羞赧而温婉。红色的郁金香,火热多情,洋溢着浪漫情韵;淡紫色的郁金香,亭亭玉立,显示出天真烂漫;深紫色的郁金香,神秘中蕴藏着成熟稳重……在这波涛起伏的花的海洋里,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无上美好和季节的优雅多情。
郁金香,是写在季节里的一首诗;郁金香,是镶嵌在春风里的一幅画。风吹郁金香,如同弹在钢琴上的键盘,奏响起春天的旋律!郁金香,不仅有美丽的外表,而且有高贵的品质,娇而不媚,艳而不俗,真正的花中君子。我喜欢郁金香,更喜欢像建栋兄这样热情、仗义的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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