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的贵妇人
□郑玉超
那妇人一进候车室,就立刻聚焦了众多目光。她一身珠光宝气,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气质非凡。
紧跟她身后的三个身背蛇皮袋的男人,一律头发蓬乱,满面尘灰。年龄稍长点的望了望四周,径直向我走来。
近前,他从身上掏出烟,取出一支,满面带笑,小心翼翼地伸向我:“大哥,抽烟吗?”那妇人咳嗽了一声,像是演说前的清嗓,眼却瞟向那烟。他朝她笑了笑,将烟又放回烟盒。“大哥,向你打听个事,这硬座是咋回事?”他捏了捏手里的火车票。我还未及回答,只见那贵妇人将身子一扭,笑出了声。他的脸突然红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哩。”他指了指边上两个小伙子。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好奇,不停地打听,车到站会不会不停,生怕错过了火车。那贵妇人不时撇着嘴,锻炼着鼻孔和脸部肌肉。
我拿过他的票,安慰他,咱们同路。他听了,似乎放了很大的心,长长舒了口气,连说“同路就好”。他告诉我,这次出去挣点钱,回来给媳妇孩子添点衣服,余下的攒着,孩子大点读书用。他还说,那两个是他的堂弟,挣钱盖房娶媳妇。那两个小伙子听了,憨厚地笑了。
车终于来了,大家一窝蜂地往前挤。那贵妇人已全然没了当初的仪态万千,也撒开了脚丫。他们几个背着蛇皮袋,规规矩矩地跟在我身后,可还是不小心碰了那贵妇人。那妇人双目圆睁:“你们挤什么挤?我的是软卧,你们是硬座。别以为捏着张票,就真的当是同行人!”他一下子愣在那儿,像犯了错似的,不知所措。
我忽然有了内疚,后悔刚才没提醒他,火车这玩意儿也讲究三六九等———大家从四面八方来,又向四面八方去,但我们与那贵妇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本文发表于芜湖《大江晚报》(2010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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