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文语录 文/王进宝
记住恺文老师，
是从记住老师的经典语录开始的。
再次见到老师是在小学毕业20年后，缘于我的一个要好的老同学，不知他是挑起了那根神经催生了想学拉手风琴的雅兴，可能是在单位闲的无聊？抑或是工作职能使然？不得而知。
一天他邀我去拜访我们有音乐天赋的小学老师，老师的家境似乎不那么阔绰，一个狭小的明清四合院，低矮的小瓦房，进入院子顿时觉得有点憋屈，仿佛连呼吸也显得不是那么顺畅。房子的整体结构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斑驳裸露的外表显的有些不清晰，模糊了视线美，这和课本里描写家很气派的那些词汇金碧辉煌、富丽堂皇是南辕北辙的。
老同学的单位和老师同在一个区域，一毕业他就参加工作了，早于我和老师已有往来，不用约定就直接领我进了老师的家。房间不大摆的满满的，光线很暗淡，打招呼之后，老同学问老师是否还认识您的这个学生？他抬起头和我对视片刻，貌似在扫描眼前的这个学生，迟疑少许还是没有想起，不怪老师，毕竟小学毕业20年了，那时我们才12、3岁，对于一个70多岁的老人且教我们时间很短，想不起来也属正常，老师不情愿地按下了收索学生信息的暂停键。
而此时的我一帧画面突然从我的大脑皮层跳跃出来，恺文老师手端教科书，穿一套洗的很干净、且合身的深蓝色中山服大步流星地朝教室走来，这个画面定格在我心中已成永久记忆。
我们的学校坐落在古镇西古堡十字街口一所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叫二分校南院，据说这个院子曾做过镇政府，（那时叫公社），再之前不知是那家有钱大户人家的宅子。
院子原来是一个完整的两连环院落，读书时外院的正门楼已毁坏，留下了正房和东西下房，其实正房中间是一个过堂房子，平时用木板挡住，严实合缝。婚丧嫁娶此门打开，此时又成了一个过廊直通两院，院子的东西两侧留出了两条前后相通的甬道。后院保存相当完好，五脊六兽、筒瓦插飞，正房是当时的办公室，东耳房是恺文老师的宿舍，西下房是我们的教室，记得办公室和老师的宿舍依然保留了原来方砖铺就的地面，好像是过去老主人用油浸过的方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油砖地”黑亮亮的。改装过的窗棂没有了原有的玲珑和协调，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光线似乎明亮了许多，
老师几乎每天必讲的那几句不厌其烦的经典语录周而复始地在教室回旋，让他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的记住了这位满满算起不到三年的小学老师，甚至到了若干年以后当老同学再聚在一起的时候，成了酒局推杯换盏的谈资。
经典语录之一：每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就听到你们—咯吵、咯吵、咯吵—背信！
这是一句带有浓郁地方语特色的“师骂”语录；同时也是一句老师训诫学生的话，涵盖了老师些许的无奈和望子成龙的切切之心。
在说这句话时他是带着手势的，老师那独有的大手成立状形，说一句“咯吵”上下起落一次大手，然后少许停顿，反复起落三次，最后加重语气一声—“背信！”这画面成了班上学生们的永久记忆。
老师说这句话的背景是，每当老师讲完课时都要留出一段时间让学生们自己复习或默读，此时老师会离开教室，这段时间便成了学生自由的空间，我行我素就这样开始了。当老师再回到教室房前所听到的是震耳的嘈杂之声，于是乎老师因生气而发出了那句“师骂”。
恺文老师有一个绝活是一般老师难望其项背的，每当老师讲完他欲讲的授课内容停顿后，他就会突然冒出一句“下课！”，然后就走出教室直接拉响了下课钟，这已成了他的习惯模式。近水楼台这样我们班每次就成了第一个下课的班级，对于贪玩的我们多出的一点时间总是有一种自豪感,哪怕是几秒的多余。对老师能准确预测下课时间我们会时常感到莫名其妙，好几次同学们去办公室验证是否准确，结果是正负误差就在3、4秒之间，平日里没见过老师带着手表或揣着怀表呀！那时手表的确是一种奢侈品很少有人拥有。难道老师真带着表不成？几次侦查偷看都没发现“表”的踪迹，于是我们斗胆问老师，老师您带着手表吗？老师笑着回答，我带着“心表”哩。
后来我们知道老师他确实没有带着手表或揣着怀表。那是凭借他多年的授课经验之多、教龄之长带来的结果吧？
经典语录之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自大一点为臭；
这是一句劝学励志语录，也是恺文老师反复挂在嘴边的话，教课时老师在黑板上字写的并不是很多，而写在黑板上的每一段话或每个重点字都是学生必须理解、吃透的东西，只要全面掌握了这些重点就证明你已学会了你该学的课程。
恺文老师还是一个很富幽默感的老师。
记得有一次在老师的课堂上，学生们都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时，很突然地老师在大黑板旁边的小黑板上画开了漫画，立即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他画了一个大笑的头像，嘴张的很大，应该属于“开怀大笑”的那种表情。老师画画的缘由是他发现在他讲课的时候有两个学生没专心听讲，在底下私语嬉戏。由于一下子改变了原有的讲课模式，学生们就随着老师的笔起笔落，不由的哄堂大笑起来，此时，老师指着一个正笑的前仰后合的学生说：“你还笑！画的就是你！”此时的那个同学面红耳赤不知所措。顿时整个教室掩映在一片笑声里。
被画者是我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他是一个乐天派，到现在还是爱笑，闲暇时我们还时不时的拿出这个笑料调侃对方，他从不介意。遥想当时老师画的那幅表情画，恰是现在微信表情包的同款，圆圆的挺超前的！切换到微信时代是可以申请专利的。
他的幽默还表现在字意的解释上，他对“臭”字的解释为：自大加一点为“臭”，这是一个按汉字结构组合解字意的方法，并说人要谦虚不可骄傲自大，如果反之就变臭了。他给“黄”字的解释为：二十一个八路军由中路杀来，消灭了很多日本鬼子。这是采用了一个拆字解字法，他把一个草字头解释为：一横加一竖念十、再加一竖就等于二十，再加上下面的一横就成了二十一了，中间是一个“由”字因在中间就为中路，下面是一个“八”字称之为八路军。幽默风趣的独特思路潜移默化的让学子们记住了这些生字，也算独辟蹊径吧。
办公室隔壁的东耳房是老师宿舍和做饭的地方，同时也是老师惩罚、训诫不听话学生的地方，每每有没有完成作业或打架的情况出现时，老师都会将这些学生叫到他的这个临时办公室中边做饭边给学生训诫或解答学生的作业提问。生气时还举起他那拳头教训一下，记得有那么几个学生就成了他那里的常客。有人说少年是艺术得一件一件地创作，恺文老师就是这样不辞辛苦地创作着。
可以这么说他那种敬业精神是现在多数老师不可比拟的。
经典语录之三：叫过他那大学生来，和我比试比试；
这是一句敢为天下先的语录，颇有点华山论剑的味道，恕我直言敢于论剑者必有资本！
小学时节我对什么大学生、工农兵大学生的认知是没有概念的。那时还没有恢复高考，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眼皮底下的老师不知道那位是大学生？度娘告诉我，工农兵大学生是那个特殊年代催生的特殊产物，他们的上位不是官二代就是天生的根正苗红的子弟，没有经过文化考试，故很难找出那么几个满腹经纶的苗子，不过也不可一概而论，那有有些偏颇，不是还出了个大作家贾平凹和央视一姐敬一丹吗？
恺文老师教过小学也教过初中，带过无数个班次，全方位、多视角、灵活多变的教学方式受到了学生及老师的高度评价。除了那高质量的教学模式恺文老师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拉二胡、手风琴、吹笛子样样精彩，拉手风琴还能自拉自唱，每逢节庆日学校或镇上举办大型活动时都可以看到老师那引吭高歌的潇洒、标准男高音的穿透力、还有明星追捧般的气场。
其实，老师光环背后也是挺辛苦的，每个礼拜只有一天假，还得自己做饭，自行车在古镇、县城来回奔波。你说他拖欠了多少对妻室儿女的照顾？断档了多少次柴米油盐的及时供给？推辞了多少同学朋友的聚欢？他把最美的青春时光奉献给了古镇的孩子们。
20多个寒来暑往，这需要一种毅力，需要一个坚持，试问那些官二代的大学生能比吗？难怪恺文老师敢把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其实话里也含有他对时下教育现状的不满和批判的成分，恢复高考、优胜劣汰，让更多的人才破茧而出，这是他的初衷。
笔至此，我终于理解了老师那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那是源于素质的自信、那是源于义无反顾的毅力和坚持的自信！
传道、授业、解惑，这是多么圣神的职业，恺文老师教给我们的是生命原始最初的色彩。不知道是那位诗人写过一首给老师的诗，记性不好没记住原诗作者和题目只记住了其中的一段，觉得就像给凯文老师私人订制的：
你写过的粉笔
似小山一座
你翻过的书页
比秋后的落叶还多
你讲过的话语
似春天的雨滴汇成了大河
三尺讲台你走过的路
可以无数次环地球绕过
我很欣赏这首诗，更欣赏我的恺文老师，多少年后我能骄傲地对人们说，我曾经做过他的学生！
也不知道恺文老师是那年那月离开古镇的？也不知道老师是那年退休的？若干年后偶然在西关看见老师时，谁能相信他是在老伴的搀扶下迈着蹒跚的步伐行走的？
岁月催人老，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恺文老师何在？不由得我有些伤悲。
写下这篇小文，我感到对老师有丝丝歉意，不该在文中直呼其名，这样是不是属于大不敬？不过，看问题想事情观点不统一也属正常，学派有分支、艺术有争鸣吗！我是想这样称呼老师亲近些、无代沟，无论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脑海里依然保存着老师那青春的模样、那永不言败的精神气节、还有他那润物细无声的执着形象是件多么令人回味的岁月？
或许这样作所谓的理由有些牵强，或不被大多数人认同，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算作一次任性吧。
玉壶存冰心 / 笔墨述难尽 / 桃李承雨露 / 点滴注终生。
作者简介：王进宝，蔚县人，机关一个普通公务员。文章散见于各级报刊，闲暇时偶用拙笔抹上几笔，崇尚自然生活、享受文字雅趣。近期作品《护城河随想》、《古城堡里的千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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