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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防震棚 | 年少记忆

搭防震棚,是唐山大地震发生后不久的事情。
唐山大地震,是在1976年7月28日,当时信息传播渠道有限,要么是报纸,要么是收音机里的广播电台,加上地震造成的破坏很大,所以,当唐山大地震的消息传到六安的时候,估计也是8月初了。
开始,人们对地震并不是很在意,一是不重视,毕竟极少发生大地震,地震有多可怕,大家都没有经历过;二是不了解,因为消息不完整,唐山大地震的灾情究竟有多大,大家都不清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道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人们渐渐开始紧张了起来,这时县政府也正式开始了防震宣传,到处张贴宣传画,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也时不时地播一些防震小常识,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们这些孩子们,每天依旧是开开心心地玩着,对防震抗震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随着宣传力度的加大,各项活动全面深入地开展,学校、街道、单位,到处都是抗震防震的宣传,孩子们也跟着活跃起来了。
孩子们先是自发地组织动员起来了,一个个昂着头看着宣传画,很认真地学习地震预报知识,然后根据刚刚学到的地震知识,成群结队地去看天上的云彩,讨论哪块是地震云,或者趴在水井的沿边,看井水是不是翻泡了,然后争得面红耳赤,看到蚂蚁搬家、老鼠过街、鸡飞狗跳,那一定是神情紧张地赶紧向大人汇报。
但大人们心里清楚,靠这种地震预报是不靠谱的,必须要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情就是改造睡觉的床铺,把原来的床腿加高,床肚底下铺上席子,然后我们小孩就睡在床肚里,这样,即使地震了,头上的床板也会保护我们不被砖头砸着。当然,最开心的是,通常床肚底下会藏着一个饼干桶,这个饼干桶,是预防地震来了,万一被压在废墟里我们维持生命用的,但是,我们哪里能等到地震,早就偷偷地吃完了。
当时听说地震的时候,门会变形打不开,房屋里的人跑不出去,于是,家家户户夜里睡觉时,都把大门敞开着,而开门睡觉毕竟不安全,这时候,大人们又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把门开一个缝,在门后放一个脸盆和一个倒置玻璃油瓶,地震来了或者小偷进门,就会碰倒油瓶发出响声,相当于警报,不过,这种方法也会出现误报。
有两回,家里进了猫,猫碰倒了油瓶,时值下半夜,男女主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响声,一骨碌翻身下床,不分青红皂白,一边拽着孩子往外跑,一边大声喊着“地震了——”。这一喊不要紧,所有邻居都惊醒了,跟着又是其他人边喊边跑,这种连锁反应,最后把整条街都惊动了,路上到处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人,后来发现是一场虚惊的时候,人们也没有过多地责怪,相互笑笑,打个招呼,又重新回去睡觉了。
随着形势越来越紧张,老是这种惊弓之鸟般地生活也不是个事,于是,家家户户开始搭防震棚了。
搭防震棚,一般是在自家门口的院子里,或者是其他开阔一点的地方,开始用的材料比较简单,四根毛竹搭成立柱,上面铺上油毛毡,四周插一排麻秸杆,通常面积也不大,五、六个平方,能放下一、两张床就行,主要是给孩子们睡觉以确保安全。
后来为了更好地挡风挡雨,加上天气逐渐转凉,搭防震棚便越来越讲究了,有些人家会用自来水铁管搭建,墙脚砌上几匹红砖,墙体也会敷上黄泥,四周围上很难得的塑料布,开个门,拉个电灯,俨然就是一个正规住房了。
有了防震棚,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这是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住在里面,犹如住进了童话城堡,整天在里面打打闹闹,孩子们在各个防震棚之间窜来窜去,大家一起玩游戏、分享零食,到了睡觉的时候,一些要好的孩子干脆就睡在了一起,大人看孩子们不在家里闹腾,落个清静也就随他去了,这段防震棚生活,成了那时孩子们的快乐时光。
再后来,地震的风声逐渐平静了下来,但防震棚始终没有拆除,随着时间的推移,防震棚也成了家庭住房的补充,那时候各个家庭人口都很多,孩子也有好几个,家家住房面积都很小,住房显得很拥挤,所以,很多家庭索性把防震棚当成了家庭住房的一部分,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住房的改造,这些防震棚才渐渐地消失殆尽。
防震棚作为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给我们这一代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今天的人们已经见不到防震棚了,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不论是住房质量、住房面积还是生活环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住房的抗震标准、社会的救灾能力,跟过去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由衷地感谢这个时代,能让我们安详、从容地生活着,曾经的防震棚,且作一段记忆留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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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原名姚俊,土生土长的六安人,安徽省民俗学会、皖西作家协会会员,现任六安市田家炳实验中学教师,著有《我的城市,我的记忆》等数篇文章,曾在《时代文学》《皖西日报》等数家报刊杂志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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