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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曹兰芳 【蓝穑诗歌】女书体
062作者简介:
田耘,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学士,哲学硕士。曾获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全国主题诗歌征集活动银奖、清华大学出版社迎国庆70周年全国最佳诗歌奖、“中国诗歌网杯”美丽河北?名村古镇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首届井底蛙诗歌奖、第二届“中国诗河?鹤壁”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等。著有诗集《石家庄长歌》《飞走的堂吉诃德》,诗歌作品四百余首发表于《诗刊》《解放军文艺》 《中国诗歌》 《诗歌月刊》 《芒种》等。完成省重点创作选题1项,参与厅级课题1项、省社科联课题1项。
在石太铁路线上
跨过太行山,一路向西
在石太铁路线上,怀揣一副“正太铁路”
扑克牌的人,是一个怀揣百年心事的人
取自1913年法国人照片的54张牌上
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人监工、太原府城门前
与洋人合影的畏手畏脚的清廷官员、
沟渠旁的工人、牵驴的农民,倒映出一部
黑白的中国近代史
照片上那些双拱桥、三拱桥和四拱桥
它们究竟都去了哪里,太原府曾经用来
防止汾河泛滥的那个镇河铁牛,也许只能
在法国人拍摄的一张黑白照片上
向一百年后的人们刷出存在感
作为石家庄人,我必须要向一条铁路致谢
向在迤逦的太行山间,擎起这条
百年巨龙的1200座桥梁和23个隧道致谢
虽然火车为石家庄拉不来燕晋咽喉的
太行山,拉不来南北要冲的滹沱河
拉不来井陉盆地、肥沃的冲积扇平原
拉不来石家庄的土地下深藏的三十万个
光阴的故事,但正太铁路起点的南移
确实令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野小村
一跃而起,把这个只有93户人家的
小村与一座华北重镇
之间的距离,缩短为
短短的三十年
(选自《诗刊》2018年7期下半月刊)
在棉一纺织博物馆
随着1954年那阵喜悦的鞭炮声
随着一垛垛棉包中绽放的白色火焰
依次照亮清花车间、梳棉车间、粗纱车间、
细纱车间、织造车间、整理车间
是打开这座纺织博物馆的正确方式
让一双忙碌的手汇入成千上万双手的海洋
将织机的隆隆声化作心跳,让棉花、
纱线和布匹的白色成为生命唯一的颜色
把每日机台前的20公里秒杀成白驹过隙
是抵达一颗纺织之心的正确方式
换上短袖、单裤、凉鞋,戴上白帽
在温度30度和湿度80%的巨大车间里
与六千颗纺织之心彼此应和
与翻飞的棉毛、断头的棉线共舞
与冬日屋顶不停滴落的水珠共舞
是观看上世纪纺织操作的正确方式
上千件纺织旧物。默默召唤着的是谁
73岁的李淑英和她曾经的亲密伙伴
——上世纪60年代的木纺车、纺叉
有悄悄话说。“明星岗”荣誉证书上
流淌着的,是一曲响彻了
半个多世纪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旧饭票上,飘着厂区食堂回锅肉的味道
洗澡票上,厂区澡堂的水蒸气仍在氤氲
当那条棉的河流从和平东路转而向北
当华北最大的纺织基地收拢半个多世纪的
光芒,留下曾给石家庄人带来万千荣光的
一五计划对十三五规划的问候
当劳动密集型的青涩,向高附加值转身
当旧纺纱机和织布机上时光的滞重
破茧成蝶为国际领先的无梭织造生产线
和开足马力的15万锭纺纱生产线
LV、Chanel、Polo的内衬、外包装
诞生于家门口的常山工业园便不足为奇
但绵延和平东路1.5公里的
白色记忆,不会在时光里褪色
——“我是棉一的”
——“我是棉二的”
当街头的天津口音遭遇上海口音
两个把异乡安放成故乡的
石家庄老纺织人
究竟会掏出怎样惊心动魄的往事
(选自《延河》2019年1期)
词语的战争
他看见词语的投枪和匕首在人群中飞
嘴唇的漩涡间波涛汹涌
词语的世界里烽烟四起,群雄逐鹿
他忽然在悬置的时间之镜里照见了自己的愚蠢
二十多年了,他看得到蜜,看不到剑
看得到绵,看不到针
现在,他终于获得了一副火眼金睛,踢倒了炼丹炉
他吞下了糖衣,扔回了炮弹
收复了尊严的河山
站在固若金汤的城池之上的他
以一副超然的姿态观看着
正厮杀得血肉模糊的他们皮袍下面露出的“小”
眼看着他们就要这样
在无谓的词语的战争中耗尽有限的生命
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嘿,你们!
词语的战争里的输家是不是真正的输家?
词语的战争里的赢家是不是真正的赢家?
说罢,他如迦叶般拈花微笑
我看到一首诗里两个人诗句的奇妙结合
一个人的诗是他,另一个人的诗是她
他和她琴瑟和谐
她与他举案齐眉
他负责精彩绝伦的开场
与意犹未尽的收尾
她负责高潮部分的修饰润色
和恰到好处的描摹及强调
她的缺陷,他来纠正
他的疏忽,她来弥补
他们缠绵悱恻,不分彼此
他们以一个共同体的形式存在
他被她照亮,她被他温暖
他们抚摸着对方的一笔一划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光芒
他与她珠联璧合
她与他交相辉映
他们共同实践了一种诗歌的献祭仪式
共同完成了一场
流光溢彩的华丽演出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笔也写不出风花雪月
因为我的家族是杞人的后代,惯于忧天
这种来自体内的缺陷,在别人家屋檐下的欢声笑语中
总令我体会出更深刻的孤独
忆起儿时的晚餐形同于批斗会,总是和着鼻涕与泪水完成的
我们家族的忧郁基因
使我们往往只看到事物粗糙、残缺和凹陷的细节
而那些快乐的人们,总是善于发现事物中
那些光滑、明亮与凸显的部分
在生活中我注意到,有那么多深陷于低洼
和沼泽地带的人,两手空空
全身却遍布着快乐的细胞,他们总是以爽朗的笑声
抵御一场又一场风暴的来袭
我曾惊讶地看到他们从貌似破败的体内
变出一朵一朵的鲜花来
而我们这些站在开阔的高岗上,手中提着满满的果实
却整日眉头紧锁的人
我们是否与他们有着质的不同
伟大的生活导师啊
我不知道普天下有多少我这样的人还未自惭形秽
还没有拿出一柄亮闪闪的手术刀
开始对自己刮骨疗毒。
多年前,是我的一再纵容把一个女人推到了恶毒的顶点
多年过去以后,我已经认同了生命中
那些苦涩晦暗的细节
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它们令我完整,使我的骨头锻打得更为结实
我早已原谅了曾经把我推到坑里的所有人
现在的我,能够平静地
和那些人中的每一个人握手
但唯独有一个女人
如果她现在突然对我伸出手
我会犹豫不决
但我承认,多年前
是我的一再纵容
把这个女人推到了恶毒的顶点
开始,是埋在心里的恶毒
然后,是试探性的恶毒
接着,是源源不断、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恶毒
后来,是肆无忌惮、铺天盖地的恶毒
最后,是登峰造极、罄竹难书的恶毒
那时的我,总认为吃亏是福
但我没有想到,对恶的善
其实才是天下最大的恶
这个恶毒到顶点的女人
分明就是我一手造就的
月光,你拿什么来拯救两个女人的寂寞
每晚的月亮从东向西,依次经过
她和她婆婆的单人房、双人床
隔着一堵墙,她们聆听着彼此的寂寞
她的婆婆有一个老家祖坟里盒装的丈夫
而她,有一个聊胜于无的丈夫,和莫须有的婚姻
她上班,婆婆做饭,她们经营着两个人的家
多年来,她们已从充满敌意的陌生人
变成了同一个生活战壕里的亲密战友
她们互相被彼此的生活方式洗脑
她的普通话也同化为婆婆的河南话
但她们的话题很少涉及那个人
即她们中间的那个联结点
那个人已被打入一片虚空
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生活的船只搁浅至此
她们安静地停泊下来,顺从了该死的命运
她们只能在每晚的月光下翻晒自己的寂寞
今晚的月光又大又亮
你拿什么来拯救这两个女人的寂寞
她们的身体已废弃多年
没有吻痕
只有月光的牙印
(以上选自《中国诗歌》2016年10期)
一场被梨花点燃的叙事(组诗)
4月19日夜,在原平电力大酒店
手中的诗歌和内心的火焰,是他们的
接头暗号,这些来自中国地图各个缝隙的
医生、教授、局长、编辑、自由职业者
在一个叫韩玉光的山西诗人召唤下
以诗歌手艺人的身份围坐在四张圆桌前
局长与个体户把酒言欢,大学教授向小学教师
虚心请教着分行技艺,多好;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庞培的歌铺展出
草原的绿和远方的远,大卫激动的手掌
快要将桌子拍碎,多好;
“爬山越岭我寻你来呀,啊格呀呀呔”
热情的山西诗人全变成民歌高手,多好;
石家庄的诗歌女神施施然和诗歌女汉子田耘
将要在423房间共度两个难忘的诗歌之夜,多好;
我们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汉语,多好
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诗和远方,多好
在第十届梨花诗歌节开幕式上
请允许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上一次是在
石家庄的诗歌朗诵会上听黄亚洲的
“大运河放歌”,当朗诵者张敏霞
奔涌的激情遭遇大屏幕上
诗歌原文的波澜壮阔,当祖国的血液
开始在大运河的血管里汩汩流淌
我的眼泪瞬间就跌落下来
“爷爷,梨花为什么开,又为什么落”
梨花诗歌节开幕式的情景剧《梨花心语》
梨树下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击中了我
漫山遍野的梨花背景下,爷孙俩依次穿梭于
班婕妤、郝隆、慧远大师、续范亭、刘子干
穿过那五千年的花开花落
最后来到希望的田野上
烈日下我拉低帽檐
刻意掩饰着早已模糊的泪眼
掩饰着在一颗诗心的炙烤下
随时会火山喷发的情感
我承认,是诗歌让我变得
越来越脆弱了
也许,在面无表情的人群里
我应该引以为傲
石家庄人在原平
三百公里外仍然是故乡
我们共用着一座父亲山——太行山
共用着一条母亲河——滹沱河
行至滹沱河大桥
同车的原平诗人秀蓉,显然不知道
我来自石家庄,开始热情地给我
介绍“滹沱”二字的写法:
左边三点水,右边是老虎的虎去掉几
“下面是之乎者也的乎”我立刻打断她
在秀蓉惊讶的神色中,我向她
捎来滹沱河下游对上游的问候
捎来雪花梨之乡对酥梨之乡的问候
石家庄的梨花已经谢了,原平的梨花
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一个
还未来得及去赵县看看梨花的
石家庄人
在红门书院
在东南贾村的红门书院,在韩玉光先生
祖屋的南墙上,几十张山西诗人的脸
瞬间震撼了我。其中有几张脸是我熟悉的:
雷霆、潞潞、张二棍、韩玉光
更多的脸是我所陌生的,但这并不影响
我在观察它们时所持有的亲切感
这些或微笑、或沉思的脸,具有中国诗人
的脸上应该具有的一切特质
更重要的是,这几十张山西诗人的脸
肩并肩挨在一起,出现在一个小村的墙上
这件事向我,一个外省诗人
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讯息
(以上选自《几江诗刊》2019年3期)
石家庄1947(组诗)
1947年11月的“石家庄战役态势图”
一张平静的纸上悄悄酝酿着万钧雷霆和风暴
晋察冀野战军三纵、四纵、冀晋兵团、冀中兵团
的10个旅,正把人民战争的星星之火
由农村引向一座城市,只要打赢这一局
华北的战局满盘皆活
1947年11月6日零时至12日11时
这些箭头和坐标,在一张不大的纸上
讲述着6天半的惊心动魄
牵引出一个国家的命运走向
你看,西北角的那个箭头
是晋察冀独立二旅英雄的尖刀四连
从赵陵铺到柏林庄的路程
是120人减80人
再从柏林庄到北兵营的路程
是40人减32人
最后的数字8冒着炽热的火焰
在北兵营做起了加法:
加上敌人一个排,一个连长、一个排长
和一个碉堡、20多条枪
东简良、留营、城角庄、振头、西三教、
东岗头、槐底、方北、小沿村、柏林庄,
东焦村、东里村、彭村、休门和花园村
这些你倍感熟悉和亲切的地名
又曾经用尖木桩、电网、鹿砦、铁丝网、
地雷、不停巡逻的装甲车、坦克、
埋伏在地图以外的6000多个碉堡
对这些箭头做了多少减法
另一个事实是
日本鬼子修了八年,国民党修了两年
由内、外市沟和核心工事三道防线组成的
“固若金汤”、“可坐打三年”的石家庄
“战役态势图”却只用了六天半
“石家庄解放纪念馆”的3份旧报纸
一个年轻的石家庄人抵达1947年石家庄的途径
只能依靠间接经验。但在“石家庄解放纪念馆”,
1947年11月的一份《晋察冀日报》和
两份《渤海大众》(山东的解放区报)
却把不可触摸的历史穿越到你的面前
穿越成可触可感的直接经验
“石门——摇摇欲坠的陆上孤岛”悬在
《晋察冀日报》竖直的长方形条框里
“蒋俘”用800余字
向你吐槽着长达半年的困兽之苦
而不远处的另两则消息——
“清风店之役俘虏中,十分之一是老弱残废”、
“突围仍然做俘虏”
则是两片映衬它的绿叶
再请看5天之后的《渤海大众》:
“胜仗好漂亮,收复石家庄!”
一百余字的捷报后面
藏着曾被蒋校长寄予厚望,却灰头土脸
穿着士兵衣服被活捉的“大师长”刘英
配上旁边的消息“陇海路上又打胜仗,
八千蒋匪‘吹了灯’”
读着读着,你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
终于连成一片的晋察冀和晋冀鲁豫
解放区那晴朗朗的天
解放石家庄·夜战西南兵营
浮云遮住群星。暗夜的混战
仿佛只有声音在空气里交锋——
炮声、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坦克的轰隆声、“缴枪不杀”的喊声
当冲进东里村西南兵营的23团
遭遇从侧后反扑的敌96团
一次次包围、反包围、反反包围
将夜幕撕开无数道口子
到底有多少瞪大的眼睛、竖起的耳朵
摇晃的人影、焦急的内心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
无处藏身
连自为战、排自为战、班自为战、
人自为战,意思就是
人人都是张飞加诸葛亮
左臂绑白毛巾的3营打退了
左臂绑白毛巾的敌3营
小通讯员不动声色地
把迷路的敌7连指导员
引到我9连指导员面前
反包围的敌人
在3营营部、9连与
高春田的两个班之间狼奔豸突
被“反反包围”的结果
只剩缴枪投降
迎接西南兵营晨曦的
又是一片宁静
敌人伙房里准备好的早餐
——大面包,一夜之间更换了主人
这些年轻而生机勃勃的面孔
在面包的香甜中
咀嚼着新一天的黎明
傅崇碧,石家庄1947
“我向来认为,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生命、时间和岁月,并不纯属于个人。对于我们这些矢志献身革命、经历过多年革命战争的人,生与死早已被置之度外。”
——傅崇碧
1932年入团宣誓时沸腾起来的热血
遭遇一颗1933年打进后脑勺的子弹
却并未冷却。那个寡不敌众
带着十几个人壮烈跳崖的17岁少年
头朝下挂在树藤上,脸上血流如注
却望着敌人扔下后被树枝拦住
没有爆炸的“马尾”手榴弹,笑了
1951年抗美援朝铁原战役亲自上阵
与美军肉搏四昼夜的63军军长傅崇碧
昏迷四天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我要兵”
泪如雨下的不仅是彭德怀,还有苍天
美利坚的先进装备,在一颗颗熊熊燃烧
的保家卫国之心面前节节败退
转危为安的中国志愿军和北朝鲜
让朝鲜战争史出现美军意料之外的走向
1999年一款《决战朝鲜》游戏中
傅宏玖的原型——傅崇碧,我常常在午夜
回到1947年的石家庄,与他一次次相遇
与满身尘土的他,在那声山崩地裂般的
巨响中,在小沿村东南云盘山上飘扬的
红旗下相遇。与机智果敢地利用俘虏
——32师师长刘英,提前促成一场战役
顺利结束的他,在夜幕下的老火车站旁
那座被敌人反复疯狂围攻的水塔中相遇
这不是一场游戏,也绝非简单的宏大叙事
我只是想近距离地,在一个英雄的履历里
顺藤摸瓜,看一看1968年带着两个加强连
火速赶到京西宾馆,从造反派手中救出
东北局第一书记宋任穷,先斩后奏地
秘密转移一大批老干部的北京卫戍区司令
和那个每当想起尸横遍野的战友
与敌人的尸体抱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的情景
便会泣不成声的老人,那个最爱吃地瓜、土豆
退休后将自己的全部积蓄20万元
捐献给四川老家“希望工程”的老人
在时间的各个节点上
是怎样连贯为一个整体的
英雄的履历,每一页都熠熠发光
走在2018年石家庄的丰收路、
大桥街、公里街上,我用我的心
和我的脚,静静阅读着
1947年的英雄诗篇
(以上选自《解放军文艺》2018年9期)
半个天津人回天津
我的妈妈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
我的爸爸是南开大学毕业的石家庄人
我是半个天津人
我的妈妈有一个让她多年来耿耿于怀
却又牵肠挂肚的老家
因为她有一个1950年因一次列车脱轨事故
而蒙受不白之冤的天津火车东站站长的父亲
那是一场坍塌的开始
我的姥姥、姥爷全家7口从天津一路溃败到石家庄
宽厚的石家庄接纳了他们
2016年5月,我妈妈终于鼓起勇气返回她的根
去寻找她儿时的记忆,童年的影子
但她位于市中心海河边的家早已被拆迁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这已是一座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
在古文化一条街,那形迹可疑的糕干、
熟梨糕、天津煎饼
再也没有了她儿时的醇厚味道
只有金钱的味道
我们没有按预定计划在那里饱餐一顿
而是转身去了马路对面的肯德基
只有肯德基的味道始终如一
只有在傍晚散发着水草潮湿味道的海河边
妈妈停滞的记忆才忽然开始流动起来
在霓虹灯下沿着海河边散步的川流不息的天津人中
她变成一尾畅快游动的鱼
她终于与自己心头那块陈年的伤疤
达成了和解
在天津梁启超故居
在河北区民族路44号,十元的门票有效隔开了
意式风情街的喧嚣与浮躁
面对这1100 平米的浅灰色两层洋楼
这出于意大利建筑师白罗尼欧的独家设计
以及豪华奢侈的内部陈设:
辽阔的平原一般壮观的实木书桌
瀑布一样将墙壁包围的实木书柜
精致的银烛台,精美的瓷器、餐具
不知与物质享受毫不沾边的谭嗣同
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慨
(在广东新会,还有更豪华的梁启超故居)
如果换一种思维方式
在民国时期的中国,一个人单靠自己的文字
和一种分开众人的思想
就能够获得相当于今天的千万富翁
那样的社会地位和物质回报
也足以令人仰望
我要说,梁启超丝毫没有愧对这栋宽敞的房子
他把它变成了一所学校:
不仅继续培养自己的爱国情怀、报国之志
写出了激荡人心的千古名篇
《少年中国说》、《饮冰室合集》
更把九个子女中的三个培养成了中科院院士
另外六个也是人中之龙——
建筑学家梁思成
考古学家梁思永
火箭控制系统专家梁思礼
诗词研究专家梁思顺
西点军校毕业生梁思忠
图书馆学家梁思庄
经济学家梁思达
社会活动家梁思懿
早期革命工作者梁思宁
2016年5月20日下午
在饮冰室二楼梁启超卧室的梳妆镜前
我刻意地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以便实现一种精神的重合
(以上选自《芒种》2017年5期)
石家庄汉朝那些事·刘秀篇
光武经营业未兴,王郎兵革正凭陵。
须知后汉功臣力,不及滹沱一片冰。
——唐·胡曾《咏史诗·滹沱河》
那个低三下四表示效忠,请求持节
巡行河北的西汉宗室后裔、粮商刘秀
在草包刘玄面前,隐藏了内心
熊熊燃烧的火焰。星夜兼程北渡黄河
是为亡兄复仇,更是为了自保
逃离虎口,又入狼窝
诈称汉成帝私生子自立为帝的
算命先生王郎,只是幌子
完美的双簧表演,声音来自
邯郸的赵缪王刘林
天罗地网中,一次次围剿
与反围剿,狼狈了
滹沱河两岸疲于奔命的刘秀
留下的,却是长安区“凌透村”、
晋州“冻河头村”、深泽“水冻村”
从两千年前穿越而来的村名;
滹沱河沿岸,无数个“麦饭亭”
演绎着同一个饥寒交迫的刘秀
与各式各样的送麦饭者
暗夜中的一道火光,在真定
(长安区东古城)亮起。真定王
刘杨将刘秀这支潜力股逢低进仓
押上的不仅是十万兵马
还有外甥女郭圣通的一生
“娶妻当得阴丽华”。与发妻阴丽华
新婚一年的刘秀并非喜新厌旧
真定王宫那场盛大的婚礼上
盏盏精致的藁城宫灯,映照出的
却是两个各怀心思的人
攻克邯郸,杀掉王郎,平定河北
在鄗称帝,改元建武,定都洛阳
一切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只是那个被一通诏书贬斥得
体无完肤的废后郭圣通
被帝王漠视的身影
比黄花还瘦
云盘山古墓、刘邦与背水之战
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
地点、人物、事件,变成相及
只需要一个名字:张耳
1947年驻守石门的国民党
引以为傲的“铁打的云盘山”
并不是“山”,而是西汉恒山王张耳墓
现实的戏剧性远比小说精彩
丰收路小沿村那个方圆二百多米、
高十五米的大土堆,被钢筋水泥的
碉堡群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当2149年平静的睡眠被打破
墓主人一定想坐起来
对不肖的后世子孙说点什么
31年后,基建施工时出土的
铜缕玉衣残片、“长耳”铜印
(秦汉时“长”与“张”通用)
唤醒的两千年记忆中,涌动着
秦末汉初的波诡云谲、雷霆风暴
背水之战,一颗头颅引发的血案
罪魁祸首,是“嫉妒”
“相与为刎颈交”的两个好友
魏国名士张耳和陈余,之间的裂隙
也许在秦国的通缉悬赏金里
就已埋下——一千金和五百金
手捧项羽“恒山王”和“南皮侯”
分封令的,是高高兴兴
前往东垣就国的恒山王张耳,与
嫉妒之火越烧越旺的南皮侯陈余
发兵恒山,突袭张耳的陈余
怎能想到,“割袍断义”的结果
是自己的万劫不复与张耳的飞黄腾达
走投无路的张耳投奔了布衣之交
刘邦,搭上了历史的顺风车
一颗与张耳相似度90%的头颅
糊弄了陈余,倒霉了无名氏
仗义了刘邦。忽然发现张耳的
脑袋还稳稳地长在肩上
怒火中烧,选择叛汉的陈余
二十万大军在韩信、张耳的
五万大军面前,薄得如同一层窗户纸
井陉关前,绵蔓河边
韩信似乎已退无可退
前一刻,韩信丢旗弃鼓,汉军败局已定
赵军纷纷抢先立功,空营而出直逼汉阵
后一刻,红色的汉军旗
就已遍插赵军大营
只身南逃、被斩杀于汦水的
白面将军陈余想没想过
害了他的,不是命运
而是一颗嫉妒心
在井陉口
谽谺土门口,突兀太行顶。
岂惟团紫云,实自俯倒景。
刚风被草木,真气入苕颖。
旧闻人衔芝,生此羊肠岭。
——宋·苏轼《紫团参寄王定国》
赵将李牧泣血的忠魂还在
长驱直入邯郸的王翦大军还在
秦皇尸车上,鲍鱼和腐尸的味道还在
秘不发丧的赵高,将大秦帝国
由顶点推向深渊的那团阴云还在
绵蔓河边丢旗弃鼓、佯装败退
却已胸有成竹的韩信,还在
被韩信亲手解开绳索的俘虏
李左车眼眶中的晶莹,还在
土门关外,让百名骑兵扬起的烟尘
代替王师大军的颜杲卿,还在
那封深夜出城,从真定插翅飞往太原
却被丢至一旁的告急书,还在
切断安禄山后路,以一当十的
郭子仪、李光弼,还在
兵困粮乏,身中四枪、壮烈殉国的
老将种师道还在。将井陉乡民护送
至天台山深处的种师闽还在
靖康元年九月初三,井陉山谷的
号角齐鸣、乱石飞滚、箭似流星
还在,尸横遍野的十万金兵还在
井陉城破之日,遍地流淌的血水中
浸泡的几千颗忠心还在
光绪二十六年,趁雾偷袭东天门的
法国侵略军还在,老鸹岩的激战还在
屁股受伤的法军头目,还在
屡战屡败后改向腐败的清政府施压
迫使刘光才含泪告别井陉父老的
法军,虚无缥缈的议和诚意还在
佯攻刘光才镇守的固若金汤的固关
却疯狂进攻守备不力的娘子关
从后路包抄刘光才的企图终未得逞
由此不得不对“东亚病夫”的称号
重新进行审视的目光,还在
如今,令罗马古道、丝绸之路、茶马古道
全都黯然失色的井陉秦皇古驿道上
从岁月长河中沉淀下来的无数
驿道、驿铺、关城、关楼、古槐、
驿马槽、驿马井、车辙印
向你默默传递的,是一个民族
五千年的悲,五千年的喜
是河北、山西、陕西三省通衢
一百公里的爱,一百公里的恨
土门关向右,固关向左
一条路的故事,仍然
未完,待续
(以上选自《诗歌月刊》2019年8期)
蓝 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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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米祖
编辑:种种
图片:昆仑
世界时常忧伤,而蓝
会温柔待你,诗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