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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荐读】潘柳伊:守望那盏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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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潘柳伊,广西都安县人,曾在《三月三》《南楼丹霞》《南丹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过文章,都安作协会员,现供职于南宁市桂鼎学校。

守望那盏煤油灯
文/潘柳伊
一路风尘至今,刻骨铭心的事很多,其中最能萦绕心房,记忆永远抹不掉要数以下两件事了。一件是对父亲深深地惦念,还有一件便是非常非常眷恋那盏曾经陪伴我十一年的煤油灯了。
今天茶余饭后,突然有一股冲动,决定为那盏煤油灯写点什么。那盏煤油灯真的陪了我十一年,说来也许你不信,但它确确实实从小学二年级不离不弃一直陪伴我到高中毕业,一路上它吟唱着我生命的所有酸甜苦辣。
七十年代的人,也许对于电灯,电条,台灯等这些照明的东西概念并不是很明朗。童年的一半生活肯定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渡过。我小学二年级开始,学校晚上是要上晚自习的,当时几乎没有电,家里有两个煤油灯,一个稍大点照亮家里所谓的大厅,一个照煮饭的地方。如果上牛房,猪舍只能提着煤油灯跟上,夜里上茅厕也只有煤油灯静静地陪伴,偶尔会有些蚊子来凑点热闹。那我去学校就成为一个问题,当时家里穷,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我老是问父亲我拿哪个灯,我把家里一个灯拿走了,家人只供用一个煤了,如果上一次厕所,那可意味着整个家就要陷入黑暗一阵子,黑灯瞎火的,想想都恐怖。当时父亲的思想应该经过激烈的斗争,最后他才鼓足语气对我说,给你买个新的。那时我没有一点喜悦之感,因为又要花家里的钱了。
第二天父亲便带我上代销店去选灯,代销店灯也不多,父亲精心的挑选着,拿这个又拿那个,掂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观察,好像个个都满意,他有点爱不释手。后来父亲选一个小煤油灯给我,选玻璃灯罩时,他也费了一大会劲,就想选厚实一点给我,还有灯蕊,选了一根较细的,说那样才不费煤油,到最后一直嘱咐老板倒油进灯时,千万别把油往外撒。灯、灯罩、灯蕊、油整套流程下来花了父亲二块钱,父亲当时口袋里还剩五分钱,他大方的给了我买一根我一直垂涎三尺的冰棍。我便一路提着灯,一路小心翼翼地舔着冰棍乐呵呵跟父亲屁股后回家,由于心情特爽,走路时打着赤脚还故意用力跺着满是尘土的乡村小路,还哼着跑调的歌儿。父亲一直交代我要用功读书,不要把灯弄掉了,一定努力跳出农门。
虽然有灯了,但我并不像别的小朋友那一样天一微暗就把灯点开,我总是低头眯眼,直到完全看不见书了才把灯点亮。点亮后我总会把灯蕊挑到尽可能低,这样才不会浪费油。我会打开一本书放到灯前,成一个弧形,这样把光给聚集过来,然后这个煤油灯下便是我安静的世界。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一笔一画的写生字,写优美句子,记重点词语的解释……当我背书时,为了不浪费煤油,我会把灯灭了,因为摸黑背书与灯亮灯暗没有影响。
那时是人手一盏灯的,当时我也很鬼,为了省煤油,我对同伴们说,我们来玩跳飞机比赛,谁赢了就不用点煤油灯,就与输的那个共用一盏灯,大伙也赞成。所谓跳飞机是我们童年最爱玩的一项游戏。首先用一块小瓦片在空地上画一个大大的长方体,然后长方体一端再画个房子,中间就画几条经线纬线的。比赛时就选好点的小瓦片从头开始放在长方体里,光着小脚丫踢着瓦片,一脚勾起来,不能落地,一脚踢着瓦片,但瓦片不能盖对经线或纬线,直到瓦片进房子一路不犯规才赢。大伙儿也拼命也小心谨慎,他们几乎都是右脚踢瓦片,可他们再游刃有余也没有干过我左脚踢瓦片。胜者经常是我,所以我就很少点煤油灯,省了好多油。
油煤灯下有开心也有尴尬的。二年级的时候一次上自习,所有人都点开煤油灯听数学老师讲题目。我当时口袋里装有一点炒的玉米粒,上课时就没有控制住,老师上面讲,我在底下也“讲”。突然老师停下来就问:“潘柳伊,你说一下,三——三——等于多少?”因为当时我只顾嚼玉米粒,没有听清楚老师是问三乘以三,还是三加三。我满脸通红,只听到同桌轻声说:六。于是我就大声回应:六。全班哄堂大笑。老师气得摔粉笔过我头上,咬牙切齿的说:‘’我什么时候教你三乘以三得六了……‘’最后数学老师拿一把长戒尺来到我面前,叫我伸出手掌,小时候调皮捣蛋,不听课,手掌心受到老师戒尺伺候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我紧张到了极点,老师的戒尺没有落下来,就好像感到了钻心蚀骨的疼。当老师的戒尺准备落到我手掌心时,我敏捷的一收手,把手移开。‘’啪‘’的一声,手掌没有受罚,代我受罚的是我的灯罩,灯罩滚落到地上。还好,父亲选的灯罩很厚实,只碎了上面一小角,还能用,否则父亲知道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老师气愤地回到讲台上,我知道他恨铁不成钢,从那以后,我上课总是专心致志的。
煤油灯不仅有尴尬,还有悲伤。一个同村的伙伴的灯找不到了。因为我家特别穷,最受他们欺负。大伙都说是我偷的,甚至他父亲都怒气冲冲找到学校,从教室狠命拉我出来叫我赔她煤油灯。我努力争辩说我没有拿,谁也不信我,到最后他父亲把我拉到学校大厕所旁,当时学校的厕所是一个大大的粪坑。说如果我不赔她的灯,就把我推进厕所去,让我吃粪便。我真的有傲骨,没有干的事,我不会承认,当时我也紧紧的握住拳头,如果不行,就会拼命与他父亲干一架。后来语文老师出面才平息了那件事,她的灯也最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长出来。这件事我至今没有释怀,她可能也一样,每每回村她见我一寒喧就为这件事向我道歉。
小小的煤油灯就承载着我童年的故事,最后我毕业时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上了初中。
由于对这盏煤油灯已经产生浓厚的情感,上初中时,我依然带着它,没有换新的,总感觉与它在一起亲切,踏实。初中教室的用电已经很正常普遍的了。煤油灯退居二线,应急之用,但它依然无怨无悔,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身旁,陪伴我左右。那时,数学老师课后总爱出几道数学课外考场题,让我们喜欢挑战的同学课余时间来做。我这个人本来就喜欢挑战自我,所以经常在放晚习,教室熄灯后钻研这些题目。教室关电了,这时候小小的煤油灯又可以与我为伴了。我就在它面前冥思苦想,聚精会神的思考。当我疲倦不堪,扔掉笔,心里暗想,不算这些东西了,太累脑了,要疯了。然后目不转睛的呆呆望着煤油灯出神。这时的蕊火一动不动的,好像也在紧紧的盯着我,仿佛有严肃,也有鼓励与鞭策。我长叹一声,又拿起笔来埋头苦干。我与它都废寝忘食了,它忘了加油,我忘了饭点。还有英语对我来说是最难的了,别人读两遍写两次就能牢记了。而我不行,我反应迟钝,付出的精力比别人多。英语课上,我努力不浪费一分一秒,下晚自习后,只有煤油灯与我形影相吊,别人已入眠了,煤油灯依然伴着我在黑暗天空下奋斗。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挥洒各自的泪水与汗水。最后“数学考场二等奖”、“英语比赛二等奖”两张奖状骄傲的落到我手上。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中。
高中了,依然伴着我的是这个小伙伴,我与它真的到形影不离的程度。高中煤油灯是早上用的,下晚自习后,教室已经不给留人了,打晚熄灯后,宿舍也不给点灯看书,只能等值周老师检查走后,打开手电筒偷偷看。早上五点教学楼与教室便开门了,就是不给用电。那只好是煤油灯了。不知啥回事,高中的第一次语文测试,我文言文竟然得了个零分,我当时难受哭了,痛定思痛,我决定利用早上五点到六点没有打起床铃的时间来补文言文,多读,多背,多练,多分析。早上教室人影稀疏。煤油灯默默守侯着我。当我文言文进步时,它会轻轻一舞,鼓励就恰到好处。
上大学了,不需要它陪伴了,我长大了,我换手电筒陪伴着我的大学生活。我把至亲至爱的煤油灯轻轻擦得一尘不染,温柔的放在我的箱子里,我不会丢它而去。因为在它身上封存着我所有的生活碎片,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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