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年 油 饼
文/陈晓（江西）
这几天泉根家成了远近闻名的人家，短短的一个星期，家里收到三份录取通知书：大儿子录取到了省外一所高校，学的是临床专业；女儿录取本省的师范大学；最小的儿子录取到了本县的重点高中，而且还是尖子班。接连三份录取通知书，把泉根和老婆莲花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赶紧跑到镇上的供销社买了封一万响的鞭炮，足足放了十分钟，村上的左邻右舍都来到他家中贺喜，说他家真的是文曲星下凡，让两个孩子跳出了农门，从此吃上了国家粮。就是这个小儿子，考到一中的尖子班，也是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校门，就等到时接哪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事了。人们还对着孩子的公公、婆婆说，你们两老好好保重身体，等孙子、孙女将来参加工作，把你们接到城里去享福。人们的这番祝福话把两位老人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忙递烟给他们，嘴里却说我们哪有那么长的寿，只要孩子们自己过得好就行。开学时间在泉根企盼又焦虑的心情中越来越近，三个孩子开学总共要花上两千多元钱。泉根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还是离三个孩子开学的费用差几百块钱。该借的地方都借了，亲戚朋友们都不怎么宽裕，都是指望着田里的稻谷卖两个钱。正当泉根在为三个孩子的学费发愁的时候，这天下午，家门口停下一辆桑塔纳轿车，车里下来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小伙，径直走到自己的跟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老叔您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泉根愣了一下，一下子没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年轻人见泉根没认出自己，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老叔，您记得十多年前有一个经常到你摊位上买油饼的小男孩吗？我就是那个小男孩，叫新生。”听年轻人这么一提醒，泉根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小男孩：总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厚厚的一层腻。那时泉根在镇上摆着一个煎油饼的小摊，每天都会在他快收摊之前，那个小男孩都会踏着一双不怎么合脚的塑料拖鞋来买几个油饼。但并不是每次小男孩手里都会带着钱，更多的时候是空着双手，走到离泉根摊位前二三十米处就停下了，不敢走过去，生怕泉根因他手里没钱而不会给他油饼。时间久了，泉根逐渐熟悉起这个小男孩，知道他姓肖，镇上旁边肖家村的。父亲一次从县城回家，路上追爬一辆拖拉机，结果被摔死了，留下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可怜孤儿寡母三个，生活实在艰难，总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后来孩子母亲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抛下他和弟弟两个，去了外地，至今杳无音信。他只得和弟弟居住在那栋破旧的房子里，靠着村上的人东一碗西一勺的救济，总算活了下来。但在那个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的年代，每家都不可能有额外的食物救济他兄弟两个。他学会了到外面捡破烂，有时运气好的话，就用卖破烂换来的钱到泉根的摊位上买两三个油饼，和弟弟将就着解决一餐。更多的时候他捡到的破烂，人家说是没价值，卖不了几个钱。泉根知道这些后，每次都会给小男孩留下几个油饼，坐在那里等他来。不管小男孩手里有没有钱，都会把饼塞到男孩的手里，要他早点回去别让弟弟久等。寒来暑往，泉根给小男孩留油饼一晃就是三年。边上的人看了有点不解，问泉根为啥要这样做，一两回没什么，几年下来可就不是一笔小钱了。泉根倒是实话实说。说看不得人家苦成这样，要是他兄弟俩有娘有爷，这个时候应当是去学校念书的年纪，却在这吃百家饭。我没能力抚养他们兄弟两个，只能每天给几个油饼让他们兄弟充充饥，就当我每天抽了半包香烟。再后来，土地包产到户，只好回到了村里种田种地，泉根卖油饼的小生意做不成了。而那兄弟俩个，泉根也就再没见到过，听说让孩子的外婆家接走了，也有说让外地路过这儿的几个人带走了。“原来是你啊！”泉根从久远的记忆回到了现实中，紧紧地拉着年轻人的手。“是我啊！”年轻人一脸的泪水。年轻人告诉泉根，当年他和弟弟被接到外婆家去生活了几年，也没上过学，在十五六岁那个时候，随舅舅的朋友到广东等地做小工，洗碗、做饭、拉过板车也收过破烂，为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后来与人拉起一支施工队伍，在几个城市搞建筑。这次外婆生病住院，是特地回来看望她老人家，并托人打听您的消息，昨天刚好听到您家三喜临门的消息，这不今天就过来看望您并表示祝福，这点小意思，您千万要收下。说完，年轻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送到泉根的手中。泉根打开信封一看，厚厚的一叠百元钞票，忙推回给年轻人，说不能收。您不收就见外了，年轻人眼含着泪水，说当初要不是您几年一如既往地给我油饼吃，也许就没有我新生兄弟俩的今天，也就更没有我今天特地来向您的报恩。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我从十岁起就和弟弟过着没娘爷疼的日子，还好在您和其他乡亲们这里弥补了，您和他们一样，就是我新生的再生爷娘，就让我了却知恩报恩的心愿吧！泉根的双眼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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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陈晓，男，江西樟树人，高中文化程度，因国企改制，早早地离开钟爱的岗位，现供职于一家民企。工作之余，喜欢看书、练练文字，偶尔有文字见诸报刊杂志，虽收获不大，但喜欢文字的初心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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