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1日,“孙守云、林修文家庭”喜获“全国最美家庭”荣誉称号。
母亲
孙守云
我两岁的时候麻疹出不来,大夫说麻疹把嗓子眼儿里堵住了,这就得憋死,孩子没啥希望了,找人扔了吧。父亲找了邻居老贾头儿。老贾头儿过来了,在地上铺好谷草,把我放中间,他打个谷草捆儿,放胳膊底下一夹就走。母亲发疯似地冲过来,大声哭着上前就抢。父亲拦住,不让母亲上前。母亲扑通跪下,边哭边说,你们不给我孩子,我就跪着不起来。我的孩子,扔也得我自己扔,就是她死了,今天晚上我也得抱她一宿,明天早晨我再把她扔了。这回父亲没有阻拦,老贾头儿吓得连忙把我还给了母亲。
母亲给我穿上了几层小衣服,又用小被包得紧紧的。后来她说她当时想的是,就是明天我把孩子扔了,也得把小被一块儿烧了,孩子别冻着,妈妈得让自己的孩子暖暖和和的。母亲把我抱得紧紧的,生怕被人抢去。母亲抱着我来到到外面,坐在烟囱桥(屋外一段土坯搭的烟道)上。母亲不吃不喝,抱着一个人家眼中的死孩子,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父亲看母亲不吃一口东西,像个木头人儿,真是心疼,他也陪母亲坐在那里。
鸡叫了,天亮了,母亲突然觉着我有了温度,热乎乎的像是在喘气。母亲激动地跟父亲说,父亲根本不信。把我抱到屋里,打开被子一看,我的小脸红红的,用手一摸满脑袋汗,全身都是汗。我的麻疹全出来了,会哭了,病也好了。这样,我就死而复生了,是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母亲说,那时候我能活过来,她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好了。家里挤了好多人,都说是奇迹,说祖宗有德,说啥的都有。母亲啥都没说,心想当时要不是自己坚持,孩子早就没了,早就让狗啃光了,啥祖宗有德啥奇迹啊,都是骗人的。
这是我懂事后母亲跟我说起的,家里人、邻居们也都说起过。
有一年春天,小弟有病出麻疹,母亲三四天晚上都没睡觉,弟弟渴了就给喝牛粪水,说是红糖水,后来麻疹都出来了,小弟总算好了。感觉麻疹这种病比天花水痘都厉害,是孩子能不能活下来的一道坎。早些年孩子要是得上麻疹,麻疹要是出不出来,真是九死一生,不少就是等死。听老辈儿人说,荒地里哪年都扔不少死掉的小孩儿。
母亲经过那次,对我更疼爱有加,不管上哪儿去都抱着。我记得我六岁时,堂姐的婆婆有了病,母亲领着我上苏家屯去看病人,回来时走到半路就下了大雨。母亲怕给我浇坏了,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把我的头包住,背起来就往家走。路上很滑,母亲背着我摔了好几个跟头,雨不下了,我们也到家了。进了屋,母亲连忙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用被子给我盖上,母亲一点也不管自己。我哭了,我说妈,把衣服脱下来吧,省得感冒。我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报答母亲。
有一年冬天,供销社分了豆油。我和二姐自告奋勇去领回来,那时我八岁,二姐十三。临出门,母亲又问,你俩行吗?二姐说,行。母亲又问我,你行吗?我说我不行谁行,我说我比二姐行,啥事儿她还不得问我。母亲笑了,说我老姑娘多能办事儿。我们小姐俩儿带着钱和坛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了供销社,把油装了。我俩拿个烧火棍抬起来就走,王经理说,好好抬着,别走道儿给卖(摔)了。供销社离我们家有一里半地,走着走着来到林家大坑,还离我家半里来地。就这个时候,在我们要走的道口儿,有一条狗在那儿不知吃什么东西。狗看见我俩直哼哼,我吓坏了,往后一退,一下摔倒了,坛子也摔到地上。地上都是冰,坛子打了,油洒了一地。我哭了。二姐说,看我回家不告诉妈,就是你把油整洒了。
回到家一进屋,二姐就哭着对母亲说,油是让我(提我小名儿)给整洒的,不怨她。二姐哇啦哇啦地告状,母亲听了把我们俩紧紧的抱在怀里,说不怨你俩,怨妈没去,这冰天雪地的,不怪你俩,你俩都还太小,都别哭了。我听了,指了指二姐,你白告状了吧。邻居老贾头儿在我家里,他说,这样的母亲真是难找啊。回到家里他让儿媳送来二斤豆油。前院儿傅婶,听了也拿来二斤油给我家。母亲不要,他们说就算借给你家的,等你啥时候有啥时候再还。
算起来,母亲总共有六个女儿。
母亲自己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我姥姥姥爷在一次瘟疫中双双去世。母亲姐妹四个,大姨出嫁了,二姨让人家领去当童养媳。母亲是老三,让她舅舅领去照顾,最小的妹妹只能送人了。后来,母亲在巴彦县找到了老姨,二姨不知去向,一直没找着。舅姥爷舅姥姥对我的母亲算是不错了,母亲读过书识文断字。父亲是舅姥爷家的长工,舅姥爷看小伙子帅气能干,就把外甥女嫁给了他。
母亲婚后很幸福,父亲人好脾气好,跟母亲多咱也没红过脸。父亲哥儿四个,他是老三。父亲母亲成家不久,父亲的大哥大嫂也就是我的大爷大娘先后去世,扔下三个女儿,大的十二小的六岁没人照看。母亲跟父亲一合计就把三个孩子接了过来,母亲下决心要好好地照顾他们,把他们抚养长大。她自己经历过,没父母的孩子太可怜了。母亲也不想让这仨孩子像她们姐妹一样东的东西的西,有的干脆无影无踪。
几个姐姐都管母亲叫妈。家里穷得要命,母亲把自己的衣服拆了剪成小孩穿的,大的穿完二的穿,缝缝补补。姐仨儿的衣服裤子可能补丁摞补丁,但总是干干净净,母亲说笑脏不笑破。家里一丁点儿的好吃的都给她们,大人不动。光阴过得真快,很快大姐二姐都上学了,大姐读了六年书,二姐读了四年。小姐一天也没读,她不喜欢读书,母亲把她送去,她就哭着跑回来,没办法就不让她去了。而母亲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自己的大姐。她一天书都没读过,大字不识一个,家里实在没钱。
有一次小姐生病发烧特别严重,有的人说孩子八成是出麻疹,还有人说不是麻疹,可能是伤寒病。母亲听了连忙把孩子背起来就走,走了七八里地到了大夫家。大夫一看,说这孩子不是出麻疹,是重感冒,开些药回家吃了就好了。后来小姐好了,母亲却累病了,一病就病了十多天。屯里人都说,母亲对侄女们比对亲闺女好。三个姐姐长大后,先后都出嫁了,她们的婚姻都很美满。她们每年都回来,帮这帮那,我们一家都很高兴,母亲尤其高兴。
母亲生下大姐后,又生了两个男孩,两个男孩都夭折了。我大姐比我大好多岁,我记事前她就出嫁了,我似乎没看见过她,有很长一段儿时间,在我的心目中她根本就不存在。她十六岁时嫁到了兴隆镇,姐夫名字叫柳云柜,比大姐大十四岁,家中有两个老人,爷爷公公、老公公。爷爷公公瘫痪了,不能自理,就想找个媳妇儿照顾她,母亲让媒人骗了,不知道姐夫比大姐大那么些岁。结婚后,大姐一次也没回娘家,母亲去了几次,没啥办法,想把她接回来吧,还不忍心,大姐家务活儿太多,把大姐累病了,后来腰腿疼卧床了,母亲非常上火,整日叹气却没办法。
我二姐婆家姓吴,她十一岁就订了亲。她十七岁那年,有人上家里破坏,说二姐夫怎么怎么不好,爱打架爱骂人,亲哥俩打架给自己妈气的直哭,甚至都给他俩下过跪。二姐把村干部找来要退婚,母亲说,绝对不行。二姐说不就是几斗小米儿吗?给他拿回去不就得了吗?母亲说,不是那么简单,找个好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我看这家人家挺好,小伙子不错,谁没脾气,看人要看本质。你看家里的老太太多好,这样的婆婆也不好找。就这样,二姐结了婚。还真是挺好,二姐二姐夫有六个子女,都孝顺都有出息。老两口住老儿子家,晚年很幸福。二姐夫七十多岁时去世了,二姐今年八十四了,仍然耳聪目明,脑子比我都清楚。
我的大姐不到三十岁就死了,扔下三个男孩儿。母亲无比悲痛,生了病,头疼不止,医治无效,去世时只有五十七岁。母亲走时,我还太小,一点儿也没尽着孝,这给我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作者孙守云
家庭原创文学公众号“林记出品”主笔。黑龙江省望奎县人,79岁,小学一年级零五十八天文化。在《解放军报》《新华日报》《中国社会科学报》《贵州日报》《黑龙江日报》《老年日报》《群言》《北方文学》《海燕》《宝安文学》《嘉应文学》《岁月》《珠海特区报》《陇东报》《黑龙江林业报》《大庆晚报》《绥化日报》《绥化晚报》等处发表过文学作品。
“林记出品”
——全国首家“家庭文学写作工坊”
林超然家族文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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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一间被100余家媒体关注、发表、报道的家庭文学小铺儿。
2020年5月,“孙守云、林修文家庭”获得2020年“黑龙江省最美家庭”荣誉称号。
2020年6月6日,香港《文汇报》“文化视野”专栏整版刊文:《“林记”祖孙三代满门作家,黑土传奇文墨飘香》。
2020年8月6日,黑龙江电视台专题报道——“林记出品”:祖孙三代写文章,优良家风美名扬。
2020年10月8日,黑龙江电视台专题报道——“林记出品”:传承家风写故事,云上对话更团圆。
自2018年1月22日起,这个国内独树一帜的“家庭文学写作工坊”忆家事,说人生,谈写作,论文艺,以“林家写,写林家”的别致方式,构建了一个文墨飘香、情深意浓的文学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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