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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红散文|讨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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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万小红，嘉兴市作家协会会员。嘉兴秀洲油车港镇人，中国石油浙江嘉兴销售分公司员工。知天命的年纪，热爱一切可以热爱的人和事，常用文字记录心情。
一个月前参加一个喜宴回家，桌子上那好几盒设计新颖、包装精美的喜糖一直原封不动。生活条件的提高，面对如此精美的喜糖却一点不动心，不禁让我怀念起小时候讨喜糖的乐趣。在七十年代那会，糖还是稀罕物品，平时买糖还要凭票购买。所以孩子们对糖的热爱和嘴馋是与生俱来的。能让我们最能解馋的便是在春节期间走村串户到结婚的东家讨喜糖。那时，平时忙于农田活计，一般农村青年结婚都把大喜的日子挑在春节期间。一个是春节是一年中的农闲时间，大家不必下田劳作；再一个，春节正好是走亲访友的最佳时机。因此，每年的年初二到年初八这几天是农村里婚嫁高潮。我们一个生产队连续几天有八个青年娶亲或出嫁，也是创了村里的历史记录。
简单又不失隆重的晚宴后，开始了婚礼的重头戏–闹洞房。远远地，看到村子里有人家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我们就能准确判断，这准是谁家娶新娘子了。我们这些还拖着鼻涕的小毛孩在草草用过晚饭后，约上小伙伴，东家进、西家出的忙得不亦乐乎。灵活的小身影在夜幕的笼罩下，走过窄窄的乡间小路或者抄近路从田塍穿过一片麦田，一溜烟来到喜宴东家。往往，主人家会派一个亲戚守在大门口，每个路过的不管男女老幼，见者有份，一律两颗水果硬糖。串东家走西家，一晚下来，毫不费劲就把两个衣服口袋给填满了，小小的个子，两个凸出的口袋，走起路来一沉一甩的好不滑稽。有一次，因为娶亲的人家少，看着瘪瘪的口袋，几个人一商计，决定折回刚才去过的人家。那户人家在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圩上，唯一的通道就是一座又窄又晃的年久失修的小木桥，走在上面，令人胆战心惊。等手脚并用地过了桥，发现守门的还是新郎的弟弟时，我们心里有点打鼓。他刚刚已经发话说，每个人只能讨一回，再进来就没有了。
果然，等他刚要把糖分发给我们时，火眼金睛的他突然认出了一直低着头的我们：你们这几个小鬼头，刚刚不是来过给了喜糖了吗怎么又来了！这回可是不能再给了哈。说着，把手中的喜糖又塞回了手提袋中。差点到手的喜糖飞了，内心失望的我们不甘心，从人群中使劲挤到了洞房中。这时，简陋的洞房中非常热闹。原来，都在围着新娘子起哄讨喜糖。害羞的新娘低头垂眉坐在床沿上，脸涨得通红，犹如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那时的新娘都是一样的装扮，一身藏青色或黑色的呢子新装，一条红色针织围巾，还有戴着红色袖套的，一双红手套，垂着两条麻花辫，辫稍上扎着醒目的红丝绳。众人正在起哄。男人们要新娘给点烟，女人和孩子们要喜糖。招架不住的新娘有点紧张，羞于张口。这时，媒婆出来解围，她打开手提袋，挨个给男人敬烟，女人和孩子一人两颗喜糖。又顺手捧起瓜子和花生，一把把地派给众人。可是，大家并不买账，非要点名让新娘派发。无奈的新娘最后只得起身，站在骨牌凳上，踮起脚尖，打开五斗橱上随嫁的樟木箱，从中掏出喜糖分发给大伙。这下引起骚动，大家拼命往前挤，新娘周围成了一片手的林子。每个人嘴里都在喊，新娘子，我还没分到呢，给我吧给我吧！还没来得及认识众人的新娘有点无所适从，她分不清哪些给了哪些没给。结果，个子矮小的我分到的喜糖不知给谁抢了去，空欢喜一场。
一般见到的新娘都是喜悦中带着羞涩，脸上不自觉的泛着红晕。但也见到过一个新娘，全程铁青着脸，冷若冰霜，吓得大伙都不敢高声喧哗，更不敢起哄讨喜糖。据说当时结婚，新娘的标配是一身呢子装。可是新郎家只准备了呢子大衣，没准备呢裤子，新娘心里老大不乐意，认为新郎家小气，缺少诚意。因此，从娶亲的船靠岸后一直到晚上闹洞房，新娘一直板着脸，不作任何交流。事实是，结婚时的不满意一直成为生活中的隐形炸弹。几十年过去，当年的新郎和公婆对新娘唯命是从，就像老鼠见了猫般瑟瑟。而已经到了做外婆的年纪，每每生活中发生口角，老新娘总是揪住这件事不放，喋喋不休，看来这个心中的裂缝是一辈子都难以修补的了。也遇到过一对自由恋爱的青年。男青年家里条件不好，他们的婚事遭到女方家庭的反对。因此，结婚那天，娘家都没有祝福，洞房里显得有点冷清，脸色苍白的新娘坐在床沿上，闷闷不乐，显得非常落寞。在他们家，我们讨的喜糖最多，不是按颗来给，而是按把来塞。也许，新郎家想要以此举动来证明自己家并非是不上路人家。幸好，后来的生活中尝尽酸甜苦辣，有过痛苦和争执，但一辈子勤快辛劳的他们夫唱妇随，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讨喜糖的范围从本生产队到本村，又到隔壁村，我们的行程在扩张，收获在增加。当然，再增长几岁后，懂事了的我再也羞于出去讨喜糖，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现在的喜糖越来越高级，品种越来越多，但就像那千篇一律的高档婚礼场面一样，已经让人有了审美疲劳。也许，婚姻生活不在乎甜不甜，更在乎能否在琐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调出属于自己的滋味。
南湖文学文学总顾问：吴顺荣 责任编辑：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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