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期间，久不下雨的古城，在晚上连续下了几次雨，天气凉爽了不少。随着南方夏季雨丝的悄然停止，今年高考结束了。　　

一朋友说，他的孩子和许多考生一样，考完试之后，就把所有的学习资料及书本卖给了收破烂的，甚至付之一炬，似乎要彻底地与读书的生涯作个诀别，毫不留恋，也不可惜。听之，我的心不由有些疼痛，不知是为现在的孩子，还是为自己未竟的梦？　　

寒窗十年苦攻读，龙门一跃遨云天。确实，“蟾宫折桂”是我们那个时代多少人苦苦追求的梦想。今夜，思绪飞越到三十多年前的琅江河畔，飞到了那一座盛开五月凤凰花的校园。我们的年代，农村孩子以考上师范为荣，因为这意味着终于跳出了农门，再也不用遭受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艰辛。而我们这些因为考不上师范的，只有屈之选择读中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了理想。当年的我们应比现在的孩子更加意气风发，豪情满怀。只是我们那时候要考大学，必须通过预选赛，才有资格参加高考，然而，僧多粥少，能通过预选的学生达不到三分之一。为此，我们大多学生削尖脑袋，没日没夜地苦读奋战，特别在高三时候，很多学生一个学期才回家一次，甚至整个学期就在学校里。每天，天还没有亮，教室里就已灯火通明；晚上自修铃声响了好久，教室里依然坐满埋头攻读的同学。甚至有同学在学校熄灯之后，偷偷地到校园的路灯下背诵英文单词，有的甚至点上煤油灯窝在床上挑灯夜战。周末，学校的胡椒园里，那一处静谧的园林，同学们伴着晨光静读的身影，是多么美丽的一道道风景。匡衡凿壁偷光，祖逖闻鸡起舞的故事时刻在我们身边重演着。尽管如此，大部分学生注定被淘汰出局，从而告别校园，与大学绝缘。哪里像现在，有那么多的选择空间及机遇。

1985年5月，在那凤凰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刻，考完了预选试，我就知道自己被淘汰了，心里十分不好受。

晚上，没有回家的同学让整个校园疯狂起来，唱歌，喝酒，聊天，狂叫，老师们似乎很理解我们的心情，一任大家疯狂胡闹，甚至还有个别年轻的老师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夜深了，我毫无睡意，和最要好的同学坐在教室里，记不得说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边说边笑，边笑边唱，边唱边哭，把自己的十年寒窗的压抑尽情倾泻。

第二天，教室里只有十来个同学在安静地学习，我呆呆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茫然不知所措，拿起了留言本，读着同学们的祝愿，心里五味杂陈。我想：如果这次预考落选了，那么我就去复读，来年再战！

终于，预考成绩公布了。我挤在人群中，带着侥幸想寻找到我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没有！虽是意料之中，却是残酷！当所有的假如都在顷刻间坍塌的时候，泪就像决堤的河流一样狂奔猛涌。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该怎样面对一生躬耕陇亩，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父母？想到当初来学校之时，是母亲卖鸡为我凑够了学费；想到三年来，父亲为了让我在学校安心读书，经常骑着自行车跑了近三十里路为我送米送菜；想到身在军营的哥哥用他微薄的津贴不远千里为我购买学习资料……我愧疚极了，也崩溃了，那种痛，入心入肺，难以言喻。

最后的离别无可逆转地到来了。那天，我们这些名落孙山的学子们带着无奈，带着忧伤告别了生活三年的母校。离开之时，我特地跑到了胡椒园，静静地呆了一会，随后挥挥手，吟诵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一转身却泪雨滂沱，我倚在高大的凤凰树下，任由泪水伴着凤凰花瓣飞扬。我带着永远的伤痛离开了校园，离开了我寄予无限希望的大学之梦。梦破了，心碎了，于是我把所有的书本放进了纸箱里，把它封尘起来，也把我心中的梦以及心中的痛封尘起来。

后来，我很想去复读，父亲也赞成，母亲却有点微词。我理解母亲，奶奶刚去世，债务重重，家里一贫如洗，父母耕种十多亩土地，所得不过解决温饱而已；两个弟弟正读中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犹豫了。于是，我带着不甘走向了社会，大学梦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成了永远的痛！

为了生活，我在炮竹厂打过零工，在乡政府当过团支部书记的助理，在私人企业当过绣花女工，那时的我，只想好好赚钱，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样过了两年，父亲实在不想我荒废了学业，就让邻村的一个校长介绍我去当民师。于是我来到了一间乡村小学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在这里，我更加明白了什么是义务，什么是责任，每天面对几十双纯真而渴望的眼睛，我知道了我的知识的贫乏，我又在心中升腾起了的大学之梦。三年后，我参加了成人高考，但面对一千多元的学费，我又却步了，我很无奈地选择了报考茂名学院中文函授班，想不到成人高考成绩出来，我居然比脱产班的录取分数线高出了60分，很多人为我惋惜，但我很坦然。这就是命运——我做人要背负的责任吧！于是，我一边工作，一边拼命地学习，最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随即也顺利地考上了公办教师，然而心里总有不甘，大学之梦，成了我今生永恒的痛！

今日，又逢高考，回想昨天，那曾经痛过的心又泛微澜！但我始终明白：人生之路，必须有梦；有梦，就有远方！

（2021年6月11日夜于教师村寒舍）（图片来源网络，侵删）作者简介陈凤珍，小学教师，一个热爱生活，喜爱古诗词，热爱旅游，追求美好的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