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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考虑明天应该去哪里,因为今夜的风太和煦”

——这样的标题下似乎不太适合配上一个“在线过寿”的副标题篇
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开头需要空两个字的文章了。虽然我在日本的这半年里写了无数篇动辄上千字的各种报告,以至于我现在一到学校发表,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打着一股浓浓的官腔。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回到日本以后的这半年,最开始我的学校还只是网上授课。但是因为晚了两个月学校才开学,再加上老师们想当然地认为网上上课效果不好,所以我们的作业大概是你开了十个各具标题的待写word文档,到最后你都牺牲了回你朋友微信的时间作业却还是没有写完。当然最后第一学期完的时候我拿了全年级第六(我可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歪果仁,吊打本土学生),专业课门门高分,丢分全部丢在了公共课上。所以我室友一直认为我专业过硬但是没有道德。
然后第二学期开始让我们登校。我觉得从第一次实习开始,我的各种小论文就没有消停过。第一次实习的每一天都有超过十页需要手写的记录。然后第二学期开始,各种校内实习完了以后又是五六页纸的记录,最近居然还开始让我们在实习室自主练习,还要拍视频为证。这其中不包括理论课每节课一篇的报告和上完课的感想,还有病态学那个老师每节课课后怎么都找不到答案的死难八难的测验。所以很自然的,我对社交丧失了兴趣,以至于有一次甜甜看我一个月都没有提过出去吃饭以后,主动提出来还被我拒绝了。我觉得距离产生美。
作为一个大学生,我和周围的同学自然地融为了一体,还参加了学校的体育课。当然,不是那种需要你奔跑,跳跃再闭上眼的体育课。是那种可以散步买麦当劳的体育课。但是在最近一次复健医生那里的体力测试以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在住院期间萎缩的肌肉恢复了,但体力完全没有恢复。不,应该是连一点迹象都没有。毕竟我一坐上她测试用的电单车,我的心跳就已经飙到了128,而我的设定值是不能超过138下一分钟。所以你可以想象我才蹬了几下它就开始报警。
我的医生觉得这可能和我依然脱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正常人的液体成分占全身的60%,而我只有42.8%。可是我每天都喝了超过两升水啊。再这么喝下去我都快要喝成游泳池了好吗?
当然,还有骨质疏松,循环机能问题,肾脏机能问题,慢性排异反应等种种移植后常见副作用呀,放射线后遗症之类的影响。还有就是,当年逼得我移植的EB病毒,它又返阳了。
Emmmm,这个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呢?总之正常人血浆里检测不出来的这个病毒,在我的血浆里是异常高值,并且持续了大半年,呈现出了越来越多的趋势。我的医生已经在每次的EB病毒检测单里面把病名给我彻底换成了“慢性活动性EB病毒感染症”。这是一个不发作的时候不能治不能预防,但它给你的好处就是不发作的这段时间里你的状况相当稳定。不过它一旦发作起来,就能一下把你带走。因为它发作起来的主要症状不是噬血细胞综合症,淋巴细胞增殖性疾病,就是夹带上淋巴癌白血病等恶性疾病出来兴风作浪。所以我的医生现在天天祈祷它不要发作,并且能在免疫抑制剂减量的情况下降下来。我的医生甚至还威胁过我要是再发一次的话,除了移植,化疗啥的都没有用。但这次移植可能连2%的救命可能都没有。
我非常喜欢毛不易那首平凡的一天。尽管我买了QQ音乐绿钻也下不了这首歌。但对我来说,与其说从不考虑明天要去哪里,倒不如说我现在对明天早就没了兴趣。不是坏的意义上没了兴趣,而是情感上淡得像日本菜一样的没了兴趣。我没有什么需要等的东西,吧,或者说。没有想看的电影。没有想成行的旅行。没有特别想听的歌,或者特别需要见的人。我当然还会想见人,所以我用的是“特别需要”。我当然也爱吃,但没有非吃不可,不吃就死不了的东西。嗯,换句话说,我失去了我的遗愿清单。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还有什么觉得遗憾的事吗?人生的最后,你还想要做些什么呢?最近不知道哪个老师排的课表,老年学,姑息治疗这些东西里老有这些东西。为死而做的准备,否认,愤怒,谈判,抑郁,接受,讲了那么多,我觉得书上真的一点实感都没有。我这么跟我老师说,他说他也很认同。
死是不用准备的。至少我是不用准备的。我已经习惯了,我想。虽然我不知道在生日写这种东西真的好吗,但就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失去了拥有遗愿清单的资格。死不再是一件壮绝的事,我想。它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日常。所以我对明天不再期待,同时也没有荒废今天。而这不荒废的意义,或许就只是把这一天按照正常过完吧。不是尽全力去过,也不是及时行乐地过,我只是依然在买饭的时候斤斤计较,时不时优柔寡断地过。这到底是不是平凡的一天的意义我也不知道。我时不时感受不到的乐趣和痛苦到底正不正常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在直面过死的这一两年里我过得太过满足,所以除去大喜大悲以后,我的人生变得特别平静了吧。我想我会继续这样下去。在这平凡的每一天里继续和EB病毒斗争,继续赢下去。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或许。我们,所有和我有着相似疾病经历的人,所有还在战斗,战斗完毕,活着,死去的人。我们太需要一场,不是已然获胜,而是持续获胜的战役。活着。活下去。我想起了我的主治医生在我的纪念簿上这么写着。活下去。
嗯,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我再写下去下周要交的作业就写不完了,所以就到这里吧。
谢谢还记得我的人。谢谢因为关心去微博问我朋友的人。我会把以前写的一些东西时不时发到公众号来,我妈也会时不时更新一下我的动态。我呢,就继续伪装成大学生先忙碌一下下了。要是有有趣的事我再告诉你们。
年年18,在线过寿。大家不用多礼,给我抛个媚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