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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本期作者：凤凰生
本期制作：泠盻
离离草木原野生（三）
文：凤凰生
图片来源‖网络
坑里外?灌木?野果
坑里山场位于长垵村的西北近端，共有九十六座小山，十九个大山谷。大大小小的山涧构成一域水系，汇聚成坑里溪，造就了坑里坂，因此得名。这里的山比过溪山高很多，平均海拔六百七十米。在我少年的时候，坑里山场正被逐渐开发。刀戕斧砍过后，许多原木用手推车从路上源源不断运到大门口溪河滩堆放。等待春汛，河水大涨，这里木材捆绑成一张张木排，由专业队运送到麦元、漳平、漳州。那时候，中国的公路和汽车运输业还很落后，整个漳平区域都没有十辆解放、东风车，更没有公路和汽车到达长垵大山场。所以专业砍伐队只选中等材，就是砍倒大树，手推车也无法从山坑运输到河口，只能躺在山上等着腐烂。小的树木，专业队也一律砍掉，叫做清理山场。因为所选的中等材一般都在半山腰，不清场溜不到坑底的路边。这些小材，当然都做了无辜的牺牲品。我很心疼，但没有能耐写出林黛玉《葬花词》那种痛彻心扉的挽歌。
那时候村里没有电，家家户户做炊事用枝桠材，夜间点燃松明和干竹片照明，也用萤火虫似的煤油灯照明。村里的老支书有一把手电筒。现在来说，那是很落后，但那时没有城市灯火通明的比对，大家都习惯。清明过后，天气渐热，我们经常举着一撂松明火，在水田里捉泥鳅、黄鳝和虎纹田鸡。
专业队在山场砍掉的小木材，村民用不了多少，而且大家不愿意远途搬运。超过一里路，两个肩膀扛柴火，太费劲了。我们就在很近很近的山上砍柴，那个实在省事。你想，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放学的午间和不上学的周末，完全可以砍柴供一个大家庭煮饭菜煮猪饲料，哪里还要到那深山深谷打柴呢。
那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负责一家燃料采办的一般都是小女孩。我家没有女孩，所以我才包揽打柴总务。星期六的下午，学校没有上课，我磨快了柴刀，主动去砍柴。走一小段路，也就两三百米，爬上山去，砍一阵子就太够了。满山坡都是灌木丛，长得直溜溜的，砍一丛就是一大捆柴。也有稍微弯一点的，不要了；砍掉它也是成绩，放在原地，别理它。打柴嘛，砍是容易，扛着柴火回来却觉得艰难，十分钟就可以一个来回，肩膀好疼，一不留神就起泡，挺为难的。我经常把砍下来的柴火堆放在山脚下，等它干了，减轻了重量，再去捆绑了扛回家。有时候偷懒，假装生病，说是着了凉，头痛，全身酸软。让父母帮我去扛柴火回来。父母也是扛不完的，我砍的柴火多了去啦。因为我太厉害！山路那边堆积了干柴，好几堆，拿回家也没有地方放。
记得那年的秋天，我满八岁，开始砍柴。山是很好看，灌木郁郁葱葱，高高低低，一丛挨着一丛。在小孩子的眼里，从山脚望到山顶，树丛多如牛毛啊。一座小山，够我砍两年。单独一个人去砍柴，太没趣味，咔咔的刀砍声从对面山上传回来，叫人失神。我觉得那是山神与我作伴，就是看不到它们。其实能看到山神那也可怕；据说神和鬼一样，马头牛面，不吓死人才怪。我想邀其他男孩一起上山砍柴。他们就是不肯去，说这个好玩，那个好玩。他们有姐姐们砍柴呢。没戏哦。我也腼腆，不好意思邀女孩同去。邻居的春花，阿妮妮，个子都比我高，人也好看。只有她们会偶尔邀我砍柴，我当然愿意。其实我们一半砍柴，一半也是在山上玩耍。砍柴是两下半就完成的事。可是山顶上有许多野果，可以拔来吃。那个就有意思了。从灌木丛中穿过去，一步步往山顶上攀爬。汗流浃背，累了，拉着春花的衣襟，让她走在前头，我省一点力气。反正她比我有能耐，也不怕累。我愿意从领班降为跟班。待会儿让她吃最大的最甜的野果，我没累坏就行。
山是爬上去了。野果很多，品种也多。长成穗的是“黑饭仔”，要黑透了才可以吃，很甜。一串三颗的是“红弹子”，绿的不能吃，红的不好吃，也是黑熟了才好吃。红蕀果不好吃，藤上刺又太多，不拔。山柿子要红到烂熟了才能拔来吃，不然就会麻死你。现在还是青果呢。多尼有拇指那么大，熟了就很好吃，才开始变红，没辙。我们就只采摘“黑饭仔”，挑那个大串大颗粒的。这一串最大，也香甜。我本要犒赏春花，但她不肯接受，说要自己从树上摘着吃。小妮妮她也说要自己采果子来吃。我只管自己一饱口福就行。吃到打嗝也不行，等回去不吃晚饭会挨骂。
太阳还高高挂在空中，回去也太早了些。小屁孩天性纯真而好玩，在山头走一走，看一看，瞎玩瞎混。望向远处，都是山，一座连着一座，一重挨着一重。在阳光下，什么山都是翠绿。太远，各色野果看不到。高大的马尾松，看得清楚，太多，每座山都有。而那些米楮、鸭爪樟、松式栲、木荷，树冠青绿，看起来连成一片，不怎么分明。我只知道那几颗最大的是枫树王。我司空见惯，并不稀罕。我们来到一颗松树下，它的根在地面拱起，好几条，都很粗壮，弯弯曲曲，像一条条摇头晃尾的龙。我们坐在上面，乘凉，踩着地上的风化碎石，轻轻踢踏。风吹过来，很凉快，很舒服。分不清风向，一会是南来的风，一会儿从西边吹来，就觉得不是北风。小小的孩子，也不禁坐。都站起来，盲目地走一走。有时惊飞了躲在树丛间的大鸟，我们也喊喊叫叫。向山下望去，那就是我们的小小村庄，谁家的房子都认得清。瓦当在阳光下泛着灰黑的色彩，鸡鸭与狗儿、猫儿在篱笆外蹿着，有几只鸡飞到瓜架上，转动着脑袋。它们的叫声传到了我们耳里。我们觉得很亲切。田园里，菜儿青青，稻谷已经黄熟，一些人伏着身子，在那里收割，弯弯的的镰刀看不清，反正也没我们的事。我们在山上玩我们的，看看村庄而已，不上心的统统狗不理。再呆一会儿，就下山，把柴扛回去，顶多扛三趟，多扛一趟肩膀就伤疼，不干！还有明天，后天和后后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山里的孩子很本分，一点儿都不像后来知道的贪得无厌的硕鼠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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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凤凰生，原名官顶义，福建漳平人。《九龙江文学》主编，漳平市作家协会特约评论员。名篇有《步行桥即景》《大垵口山谷风光》《出步东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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